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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周少衍自幼一起长大,想必感情十分深厚吧。”庭渊问他。

周晓鸥道:“那是自然,我们亲如兄弟。”

庭渊点了点头,“试问一句,你兄弟死了,你会毫不伤心难过?”

周晓鸥:“伤心难过一定要表现在脸上吗?非得大哭大闹悲痛欲绝才算伤心?”

卢彩梅听完林氏的话,气得直喘气。

林氏这副作态,渊哥儿嫁过去日子怕是不好过,但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渊哥儿身子又不好,庭德贤只愿他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君,错过了江轻尧,渊哥儿怕是再难遇到心仪的人了。

庭德贤有些作难,但不管怎么说,江轻尧若要娶妾,那这门亲事便不能答应。

庭德贤闭了闭眼,心里有了决断,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庭意文带着他弟弟进来了。

庭意文的那番话,让他弟弟大受触动,没忍住哭了一会儿,庭意文哄好弟弟,又带着他擦了脸,才过来堂屋这里。

虽然来得晚了些,但林氏的话,他们在屋外也听到了。

庭渊上辈子有些怕林氏,每次被她讥讽都不知如何反驳,平日里甚至不敢同她对视,这次再见面,心头的怒火和恨意,却战胜了自己的胆怯。

他定定地望着林氏:“不用考虑了,我……”

“答应了是吧?那你可得记清楚喽,这都是你自己选的,别到时候生不出儿子,我给轻尧纳妾你再使小性儿,搅得家宅不宁。”

听到庭渊说“不用考虑了”,林氏理所当然的以为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他们刚进来林氏便看了过来,她对着庭渊上下打量了几眼。

面前这小哥儿一脸稚嫩,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生得倒是漂亮,但身子太过单薄了,一阵风就能吹跑了,想必他就是庭渊了。

这庭渊身上的衣裳鞋子,样样都透露着穷酸,眼睛还有些红肿,八成是听到了她的话刚哭过,这种窝囊性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她家轻尧死活要将人娶进门。

农家哥儿果然没什么骨气,未等庭渊说完,林氏便似笑非笑地开口了,没想到庭渊马上就把她的话给堵了回来。

“不用考虑了,我不嫁了,你们爱娶几个娶几个。”

他声音不大,但这话一出口,便惊得众人都看了过来。不仅是林氏,就连他爹娘哥哥这会儿都惊讶极了。

庭渊长到十七岁这还是第一次同人“吵架”!

林氏真没想到,庭家夫妻两个都没敢出言置喙,竟然是庭渊让她碰了个钉子。无论是她儿子口中的“渊哥儿”,还是她自己见到的庭渊,都不像个敢回嘴的人啊!

她略想了想,又明白过来了,这是在跟她拿乔呢!

林氏心里鄙夷这种小家气的作派,面上也没怎么掩饰,她不冷不热地开了口:“你可想清楚了?在我这儿拿乔、使性子可没用,你今日说了不嫁,后头跪下来求我都没用了!”

庭渊看到她这副阴阳怪气的神态,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儿,上辈子她逼自己进柴房罚跪时,也是这样说的。

就是她害得自己丢了性命,就是她害得自己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她害得哥哥误了功名,潦倒一生!

虽然都是江广乾指使的,但林氏这个帮凶一点儿也不无辜!

庭渊身子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而坚定:“我今日说了不嫁,后头你和江轻尧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踏进江家半步!”

他话音刚落,林氏就变了脸色。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庭渊厉声道:“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跟长辈说话的?轻尧对你一片痴心,不计较你出身低微,求我按三书六礼的规矩来提亲,你却不识抬举,还敢侮辱我们母子二人,你不会以为我们家轻尧真的非你不可了吧?!”

这会儿堂屋里的几个人都坐不住了,卢彩梅疾步上前将庭渊护到了身后,外头候着的林家小厮和车夫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庭德贤和庭意文起身上前,防备地盯着林氏的人。

明明是来商议婚期的,这会儿却剑拔弩张地对峙了起来,那个小丫鬟和媒婆都吓得缩成了一团,不敢说话了。

“林伯母好大的威风,看您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我弟弟上赶着要嫁给您儿子呢!”

庭意文冷着脸,恨声道:“江轻尧当初求娶我弟弟,我爹娘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敢应承下来,是他当着我爹娘的面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绝不负我弟弟!”

“我爹娘还是不放心,是他隔三差五地过来献殷勤,让我爹娘放下成见!”

“过来求娶的是他,背信弃义的也是他!‘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看你们江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啊!”庭意文忍了许久了,这会儿是实在忍不住了。

林氏气得咬牙切齿,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果然上不得台面,一点儿教养都没有,竟敢这样跟她说话。

林氏怒目圆睁:“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我们轻尧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就稀罕你们家这个病秧子了?定然是庭渊不要脸,使了肮脏手段勾引他!你们还好意思说轻尧背信弃义,我看是你们家见钱眼开,卖子求荣!你们不同意让轻尧娶妾,不就是想让庭渊霸着我们江家的财富和轻尧的宠爱吗……”

“你给我滚出去!!”林氏还未说完,便听见一声怒吼。

卢彩梅举着把扫帚对着她,眼里全是怒火:“别逼老娘拿扫帚赶你!”

卢彩梅最听不得人家说她的儿子不好,林氏说庭渊是个“病秧子”,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她家小哥儿那么善良,那么懂事,凭什么要被林氏这样欺负!

她气得目眦尽裂,林氏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阿才,老程,这个村妇这样欺辱我,你们还不动手是在等什么?”林氏回过神后,气急败坏地对着她家的小厮和车夫嚷道。

庭德贤见状挡在妻子前面,沉声道:“你们真觉得动了手,你们还走得出山榴村吗?”

庭意文双手环胸,显然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庭渊被他娘扶着,一言不发,只直勾勾地盯着林氏看。

他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林氏却觉得他的目光冰冷得有些渗人。

这一家子的态度让林氏有些慌神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这些泥腿子贱命一条,她可不一样。

林氏犹豫之间,又听到庭德贤开口道:“你们江家的规矩我们渊哥儿接受不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林夫人请回吧!”

“哼!作罢就作罢,想同我江家结亲的人多了去了,你们家没这么个福气,有的是人排队等着!”

林氏说完要带着下人离开此地,却又被庭德贤叫住了:“既然婚事作罢,那江家送过来的聘礼我们也不要了,林夫人一并带回去吧!”

庭德贤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位媒婆,拱手道:“今日之事还请您做个见证,渊哥儿还未过门,江家便做好了给江轻尧娶妾的准备,我们庭家实在无法接受,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聘礼如数奉还,以后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庭德贤不说,林氏也是打算派人将聘礼要回来的,他自己开口自然是更好。

庭意文去搬聘礼,林氏怕他做手脚,给阿才和老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盯着。

庭意文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拦着。他带着江家这两位下人将聘礼全部搬出来后,又拿出了江家送过来的礼单,在下头添了一行字——“所有聘礼均已如数退还。”

林氏被他要求在礼单上画了个押,心里十分不忿,等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后,便气冲冲地带着人离开了。

庭渊昨夜根本没睡多久,今早没胃口,也没吃下什么东西,刚刚同林氏争辩,全靠一股气撑着,林氏一走,他便有些撑不住了,这会儿感觉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有些发软。

卢彩梅一直留意着儿子,见状便要扶他去房里歇息,两人刚走出堂屋,庭渊便倒下去了。

他这几年调养的好了一点儿,许久没这样昏倒了,卢彩梅被吓了一跳,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又使劲把庭渊抱了起来。

庭德贤和庭意文还在堂屋里商量退婚的事儿,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庭德贤接过儿子,庭意文飞奔着去请大夫了。

*同林氏不欢而散的第二日,江轻尧便过来赔罪了。

那时庭渊还病着,卢彩梅正是心疼儿子、憎恨江家的时候,自然是没给他好脸色,最后满脸怒容地将人赶了出去。

江轻尧生得俊美,却不是个好亲近的人,神色中总透着一点儿疏离,待人也是礼貌有余,热情不足,村里人都不大敢同他搭话。

那会儿他无事时总往庭家跑,对庭渊的态度很不一般,卢彩梅便猜到他心仪自家儿子了。

他每次过来都会带许多吃食药材,都是些补身体的好东西,虽是借着答谢庭意文的名义,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些东西是给谁的。

卢彩梅去村里老郎中那里问了一下,果不其然,庭渊吃着极合适。

一个富家公子,每次过来都帮庭渊干农活,庭渊煮饭,他就笨手笨脚的帮人家烧火,庭渊想要点儿什么,他比人家哥哥还上心。

渐渐的,卢彩梅对他便没那么拘谨了,她暗暗觉得这后生不错,待他家渊哥儿也算是有心了。

后来江轻尧表明了自己对庭渊的情意,又请了媒婆过来提亲。

他送的聘礼,还有对庭家人的态度,样样都能看出他对庭渊的爱重。

卢彩梅对江轻尧是“丈母娘看儿婿,越看越欢喜”,已然是拿他当半个儿子看了,这回还是第一次对他撂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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