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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惊风回来了,禀告伯景郁,根据他们的生辰八字所算,一共有四个日子。

腊月二十六,正月初九,正月十八,二月初三。

这四个日子适合他们两人举行婚礼。

伯景郁询问庭渊的意见,“你觉得哪个时间比较合适?”

出门时看着庭渊,陈云起将竹椅抱起,放在厅堂中。

至少这样,他不至受风雨侵扰。

陈云起带着所有钱去了杏花里唯一一家酒肆。

他买了坛好酒,这才去了药铺,走进药铺时,双眼通红的吴郎中正翻着医书,犹自不肯放弃。

陈云起将酒放在了桌上。

吴郎中忽地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为了攒钱赎地,陈云起向来将一文钱掰做两半花。

陈云起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将酒坛往前推了推。

见此,吴郎中也不再客气,他取来两只碗,揭开酒封,各倒了一碗。

陈云起端起碗,在有些浑浊的酒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举起碗大口灌下,辛辣酒液自喉中滚落,像是要烧起来。

陈云起不喜欢这味道,却还是一口又一口将酒喝尽,希望借此能给自己几分勇气。

直到碗中的酒被喝尽,他才看向吴郎中,开口道:“吴叔,我走了。”

吴郎中已经显出了醉态,他的酒量着实不济,此时抱着酒坛,应了一声,全然没留意陈云起从药柜中取出了什么。

钩吻草是世间至毒,寻常难见,这几株还是吴郎中之前进山时无意发现的,对吴杏林再三叮嘱别乱碰,吴杏林顺口将这事告诉过陈云起。

就算有许多神通,修士也是人,钩吻对他们应该也有些效用。

陈云起将剩下的铜钱尽数放在了柜台上,这些钱,应该足够买两口棺木了——如果他还能留下尸首来。

最后,他站在矮榻旁,看着吴杏林心口那道紫红的掌印,和他记忆中老者的手再次比对。

没有错。

陈云起腰间别着那把砍柴刀,抬步走出药铺,神情是异乎寻常的冷静。

他想活着的,能活着,应该少有人会选择死。

可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再做了。

吴杏林,鱼贩吴七,顾二嫂子,芳姑……很多张脸在陈云起眼前掠过,害死他们的人就在山中。

陈云起不知道小小的杏花里为什么会突然涌入了这么多了不得的大人物,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他们什么也不是。

他也不明白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活下去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依照市井流传的故事,这种时候该有个游侠出现,惩恶扬善。

但故事终归只是故事,没人会在意杏花里这群微贱庶民的生死。

陈云起想,没错,他的确只是个卑贱低微,不值一提的庶民,但匹夫尚有一怒。

陈云起还有一把刀,一把原本用来砍柴的刀。

日头偏斜,午后的阳光越发刺目,空荡的陈家小院内,少君睫羽颤动,终于睁开了双目。

沉睡时发生的种种自眼前闪过,庭渊张开手,那枝碧玉桃花落入了他掌心。

他眼中现出一点兴味。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花。

也是因为这枝碧玉桃花,庭渊才会提早醒来。

微垂下眸,桃花消失在掌心,他看向了院外。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脸上还残存着几分醉意的吴郎中急得满头大汗。喝完那坛酒,他醉得不轻,睡了一个多时辰才悠悠转醒。

看见柜台上多出的铜钱后,他心中立刻升起不详预感,又发现药柜里藏的钩吻草不见了,越发觉得不妙。

陈云起这臭小子要干什么?!

吴郎中来不及多想,一路狂奔到了陈家小院,拼命叩门。

还未站稳,院门突然打开,吴郎中身形向前扑了一扑,踉跄几步才站住。

“云起?!”

他以为是陈云起开的门,但四下望去,却没有看到有人在,向屋内走去,才看见了厅堂竹椅上的庭渊。

“是你……”吴郎中认出了庭渊,身形顿时一滞,他喃喃道,“你还没死?”

这怎么可能,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承认自己医术不精,但不会连那么明显的伤势都诊错。

不过现下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如今更重要的是云起的下落。

“云起呢?你可知道他往何处去了?”吴郎中没在屋中找到人,只能向庭渊发问。

庭渊抬目望向远处山林,淡淡说了句:“去送死了。”

吴郎中怔愣在原地。

庭渊没有再说话,他沉睡这两日间,杏花里中却是生了不小变故。

即便他如今仙骨俱碎,此间发生种种在他眼中仍是无所遁形。

所以他也能看到,陈云起快死了。

他将庭渊带回家中,让他得以避开日光,不至神魂寂灭,所以庭渊还他一命。

因果本已两清,庭渊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但现在,陈云起还不能死。

庭渊要做陈稚,陈云起便最好活着。因为他是陈稚的兄长,是庭渊维系陈稚这个身份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需要陈云起活着。

庭渊缓缓从竹椅上站起身,他的动作很慢,僵硬得像是一具被人操控的木偶。

他如今一举一动,都要与天道的意志对抗,在这样的压力下,无论想做什么,都殊为不易。

被放置在一旁的油纸伞飞上前来,浮在庭渊身旁,想到前日出现在杏花里的那些大人物,吴郎中惊惧地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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