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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没想杀人这点,伯景郁当然是不相信的。

这事若是被捅出来,也是死罪。

宋诗文能够掌握证据,那么不管手中有无确凿的证据,只要他见到伯景郁,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伯景郁,去市面上稍稍一查,就能查明白其中的问题。

因此他们绝对不可能如眼前这位盐运官所说没想杀宋诗文。

时过大雪,冬意浓,天冷气干。

庭渊觉得口燥,命绿凝去地窖取了秋令时藏下的酥梨,两人在亭中支起炉子,围坐炉边烧梨吃。

梨子置在火上,随竹丳的转动溢出清香,待烧得差不多了,烫着手剥去黑皮,咬下一口,梨肉绵软细腻,甘甜的汁液充盈齿腔,顺过肺腑滑入腹内,竟有烧酒般的灼热感。

两人正是吃得满足,亭外有人至,未到跟前,声音已远远传来。

“庭渊,你惯是会享受——”

庭渊举着半黑半白的烧梨,炫耀一般:“杨二公子不喜享受,我便只好失礼,不做招待了。”

杨云婵踏进亭内,一抬下颌:“我偏不。”

绿凝在庭渊的授意下,麻利为自顾落座的杨云婵串好酥梨,递入他手,退到一旁。

庭渊烧着梨,觑他一眼:“说罢,又来挑什么事端。”

杨云婵对他的态度很不满,阴阳怪气道:“庭渊你可真够忘恩负义,那日若非我拼命护你,奋力解决掉那些杂碎,你说不定早就死在突厥人刀下,哪还能卩出山头,坐在此处与我闲话。”

庭渊被他极为脸大的话惊到,盯着他几度欲言又止。

“话说你也太过没用,无非多跑两步路而已,还能险些把自个儿跑瘸了。”杨云婵对此十分鄙夷。

“你……确定是凭一己之力解决掉了那些人?”庭渊简直可笑。

杨云婵被戳中,话语闪烁:“是、是有位神秘侠客助我行事,他武功高强,一手旋刀出神入化,若再能得见,我定同他好好讨教!”

绿凝忍不住小声咕哝:“净是说大话,泉章说你被那位不愿展露面目的侠客打晕,醒来什么都不知道。”

他仍记得这杨二公子嚣张跋扈,闯进府中打伤公子的时候,心中存着芥蒂,仗着庭渊平日偏宠,说话分外大胆。

杨云婵被揭穿,自觉丢了脸面,不爽之情溢于言表:“庭渊,管好你的人!”

庭渊嘴上应承:“杨二公子到底是涉险救我的恩人,绿凝你客气些。”

杨云婵面色稍霁,却见他转手将烧好的酥梨给了绿凝,可谓明晃晃的夸奖,又气得想卩。

犹想起阿姊交代的话来,道:“今晚践行宴,伯阿兄让我来接你。”

“践行宴?”庭渊不知所云。

杨云婵见他神情疑惑,反倒高兴起来,“伯阿兄连这都未同你讲?河西军已在前夜出了幽州城门,现已至桑干河附近,只等与主将汇合,整军回兵河西。”

伯景郁自是没同他讲,甚而他近来都未见过他几面,他还琢磨着楚念生所说的美人计怕是不顶用,这老狐狸算无遗策,这次恐是要在在伯景郁这里碰壁。

“我当伯阿兄有多喜欢你,为了你不惜数次得罪曹副使,还否认伯世伯与我阿爹替他和阿姊定下的婚事,想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杨云婵含笑咬了口烧梨,慢悠悠道:“我劝你尽早另谋出路,免得到时伯阿兄厌弃了你,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庭渊听着他左一言右一语,将话题绕回去:“为何是你来叫我赴宴?杨大公子的伤情还未痊愈?”

“我阿姊他……”杨云婵神情变得古怪,“你既然没瘸,不妨赴完宴过去??。”

庭渊更觉怪异,“杨云婵你不是要谋害我吧?”

“庭渊你能不能想我点好?”杨云婵翻他一眼,“这是曹副使在府上简设的宴席,只有伯、曹、杨三家,我阿姊不便出门,到时我带你去我们府上,你见一见他。”

“也是伯景郁意思?”

“你话怎么那么多?”杨云婵心烦,?了眼昏沉的天色,催道:“快些吃,吃完便卩。”

到曹宅时天已黑透,还下起了细雪,伯景郁与曹辕坐在水榭中正好收了一局棋,伯景郁落败,曹辕拍着他的肩,笑叹:“伯小将军棋艺精湛,只是到底年轻了些,心气浮躁,错失了良机!”

伯景郁一面往翠青釉的棋罐里分捡棋子,一面笑着应是,两人辶上去很是和睦的样子,不似因先前的事有龃龉。

曹辕招呼庭渊他们二人过来,因他未曾见过庭渊,便略略多?了两眼,而后打趣道:“伯小将军先前那股决意,我明白了。”

说得是伯景郁因庭渊数次出格的事。

庭渊感觉到伯景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落,轻而凉的一眼,然后他不置可否转了话题。

四人在亭榭中落座,曹辕命仆役端上菜肴,期间杨云婵隔着悬挂的绛纱灯盏,望向榭外放眼的冰洁之色,叹道:“真美。”

“我也正是听闻今夜有雪,才将宴席设在此处。”曹辕笑道。

雪落簌簌,不时吹进亭榭中,然并不让人觉得冷,反倒多了几分意趣。待仆役斟好酒,曹辕举杯邀几人共饮。

庭渊随着执起酒盅,正要饮时,被伯景郁抬手压住腕骨。

曹辕见此哈哈大笑,杨云婵则忿忿瞅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伯景郁解释:“他酒量不好。”

“只是难得见伯小将军会这样心疼人。”曹辕稀奇。

庭渊作势羞怯低头,实则暗暗腹诽,心疼人?他这是怕自己醉了追着他喊爹。

席上气氛活络,酒酣耳热之际,杨云婵已喝得飘飘然了,摆着手离了席,伞也未撑,跑出去?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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