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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景郁闻言苦笑,“你说得对。”

并非良缘。

并非,良缘。

事宜平定七日后,幽州城办了场盛大的燎祭。

据传,清剿那日,曹府上下七百多口人的哭嚎声至三更才慢慢停歇,门阶前三尺的雪都染透了,血腥气蔓延几日不散,让城中人为之惶遽。

加之杨节使重伤苏醒,乃一大喜闻,是以借此辟邪祛秽,庆贺新安。

城中祭台在巳时点起燔木,升烟缭绕不绝,万人空巷至此祈求天庇,消弭祸端,熏艾烧蕙的香气终是压下了数日弥漫的腥臊。

至日暮,长街点灯,灯会伊始。

庭渊与伯景郁在府中养伤多日,不曾说过几句话。

一连多日观摩,庭渊能笃定伯景郁并未识破他的身份,可他又实在想不明白伯景郁到底在避他什么。

哪怕之前两人之间挑得再明,伯景郁也未曾如此极端,而今两人共历险事,分明已亲近不少,伯景郁却突然转变态度,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譬如现下在去往灯会的马车上。

左旁的杨云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右旁的付奚也密密回着话,他两耳被围攻,被吵得眼冒金星,竟觉后颈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而离他最远的伯景郁索性掀帘子去了外头辕座躲清净,只留他一人经受苦难。

不多时,马车停了。

杨云婵兴高采烈跳下车,付奚端起君子之风,做请让庭渊先行。

庭渊如今只觉得后悔,在这二人登门邀他和伯景郁外出?灯时,他就不该奢求能借此与伯景郁有所缓和,答应过来。

他在付奚的手势下折身钻出车厢,杨云婵招手催促着,他头昏脑胀,也未?清伯景郁朝他伸来的掌心,脚下一歪踩了个空,整个人便直直扑倒下去。

眼前一晃,车下的人拦臂将他接了个满怀,在摇曳的灯影中,引来熙攘人群的频频侧目。

他被稳稳放于地面,一连串的问题兜头砸过来,“脚有没有事?伤口疼不疼?可又是头晕了?”

庭渊被着突如其来的关心问的懵懵然,实话回答:“脚没事,伤口疼,头晕。”

“我送你回去。”伯景郁立即道。

庭渊好像突然就抓住了某个点,就势往他身上靠去,任性道:“可我想?灯。”

余光中,他瞥见杨云婵目瞪口呆为之震惊,付奚一脸复杂难以形容。

伯景郁就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被他央着猜灯谜,?皮影,吃蜜淋……

同样寸步不离的,还有付奚。

庭渊回头?他一眼,方才杨云婵已与他们分开,临卩前示意付奚与他同去,莫在他们二人之间杵着难?。

可这付奚一向伶俐,这回偏偏装作听不懂,一路紧紧跟着,盯过来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提防。

他心中又开始打鼓,难不成伯景郁未曾识破他的身份,反倒让付奚识破了?

怎么可能……

肩膀被猛地一撞,庭渊扯到臂上的伤趔趄两步,激烈的争吵声打断他的思绪。

他抽着凉气被伯景郁护着躲开,在旁听了大半,明白过来原是这对夫妻在这卦幡底下抽了两支签,概因本就琴瑟不调,又抽出鲽离鹣背的下下签,累积多年的怨气上头,发生口角之后当街动了手。

两人自知出丑,好生好气给庭渊陪了礼,拉扯着回家理论去了。

两人一卩,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只有卦幡下的算命老汉仍旧眯着眼呵呵笑。

他?着还未离开的庭渊和伯景郁,慢悠悠道:“公子郎君,抽一签否?”

庭渊眼见着他那两支签要让方才那对夫妻鸾凤分飞,心觉这老汉不似好心促缘之人,有些抗拒。

谁料付奚激动地挤到跟前,嚷道:“抽抽抽!他俩抽!”

顺带替他们付了钱。

他心中有自个的盘算,景郁和这庭氏男实在算不上良缘,偏偏景郁知晓其中利害,还难以自持,倒不若借此让他认清这件事,尽早决断。

庭渊和伯景郁被安排着各自抽了一签,在付奚殷切的注视下依次亮出签文。

庭渊——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

伯景郁——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上上吉签!公子郎君实乃天上地下,渊联璧合的一对啊!”

在老汉的高声赞叹中,夜幕骤然炸开铺天绚丽的烟花,四周灯火辉煌,人影散乱,一声高过一声的爆响盖过耳边跌宕不休的笑闹声。

此间,唯余执签对望的二人。

许院判忙道:“我这就出去让人弄吃得进来。”

许院判离开后,帐篷内只有他们二人。

事实庭渊也不确定还有没有别人,他只能看到一米之内的东西。

伯景郁坐到庭渊身边,让他能够躺在自己的怀里,“还好你醒过来了,只要你醒过来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我一辈子看不见也没关系吗?”

“至少你能够看见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