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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景郁听他这么说,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身为一城主管,断案不看证据,只凭感觉,你就是这么糊弄老百姓的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黄兴义连忙回应。

伯景郁冷哼一声:“本官看你是敢得很,若朝廷官员皆如你一般,办案不依证据,只凭自己的感觉,还要朝廷干什么?”

黄兴义忙道:“下官知道错了,下官这就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大人息怒。”

庭渊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地面,再抬眼,他说:“晚安。”

伯景郁道:“晚安。”

庭渊关上房门。伯景郁将他放下,重新牵起他的手,“慢慢走,不急。”

赤风已经先一步到了近前,看到一女子被人压在草垛上,身上趴着一个男人。

“干什么呢!”他一鞭子甩了出去。看这鼎的大小,起码能装三五石的粮食,够一家四口吃上一年多两年。

衙役解释道:“这是真正用来祭祀农神的,那些碗里的米是用来祈求明年丰收。”

伯景郁问:“那这鼎里的粮食农神祭结束后怎么处理?”

衙役:“不用处理,农神会收走的。”

伯景郁:“????” 轻咳了几声,方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如今倒是口干舌燥,嗓子发痒。

哥舒琎尧还是担心庭渊的身体,遭堂婶多年暗地谋害,现在这身体就像是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随便下个雨就能灌上一屋子的水,透风又漏雨,稍不留神一场狂风暴雨过去就塌了。

他道:“莫要站在此处受风了,你乘马车先去书院,我二人即刻就来。”

庭渊嗯了一声。

他这几日受凉卧病在床难受至极,实在是不敢折腾这具身体,折腾一时爽,难受得到头来也是自己。

哥舒扶着他上了马车,庭渊坐着马车往书院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伯景郁问哥舒琎尧:“他这是怎么了?”

哥舒无奈叹息,满是惋惜:“幼年失怙,后又失恃,堂叔堂婶贪恋他的家产,背地里谋害于他,让他身体亏空久病成疾,若非他发现叔婶暗害,现在怕是奈河桥旁的孤魂野鬼。”

伯景郁听他如此身世,想到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幼年失恃,他的母亲先天心疾,与父亲成婚后,父亲一直没想过要绵延子嗣,两人恩爱过了几年,母亲发觉自己身体不行,怕她走后父亲无人陪伴,硬要为父亲生下子嗣,原能多活几年,为了生他损伤了身体,在他两岁时就去世了。

他的名是父亲取的,字是母亲取的。母亲身体不好,希望他一辈子无灾无难,所以字无灾,而他的父亲则希望他像院中景观一样,虽囚于一方天地,也能草木丛生枝繁叶茂,所以起名景郁。

伯景郁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倒也是个可怜人。”

哥舒望着远去的马车,无声地叹息,“谁说不是呢,若他身体康健,凭借他的思想与才智,或许能有一番大作为。”

转而想到失去母亲的伯景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会有一番大作为。”

伯景郁重重点头。

他成年那日,父亲便将王位给了他,随后去寺里剃度出家。

自母亲去世后,他记忆中的父亲就没有笑过,对他总是十分严厉,什么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为了不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也为了能够得到他的笑容,他不停地努力,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会写诗,写得一手好字,骑术,剑术,射术,在同龄人中样样是出类拔萃,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能得到父亲的笑。

伯景郁再度认真恳求:“舅父,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哥舒道:“你长大了,不能总是靠我在你身边指导,你要学会自己去处理事情,如何做一个帝王家的人,如何治理天下,将来我不在了,你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胜国已经交到你和荣灏的手里,这是你们的责任。”

伯景郁:“我怕我做不好,像之前那样。”

哥舒:“没有人生来就能做好事,我常说知错就改,只是为君为王,想事情要全面,做事要三思后行,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一意孤行,要考虑大局。”

哥舒道:“如何做好一个王爷,如何辅佐君王,是需要你用一生去实践的。旁人教不了你。”

哥舒琎尧能教他治国,能教他驭人,能告诉他一个君王应该具备怎样的品质,但这一切终究是纸上谈兵,他非君非王,究竟要如何做好一个君王,得靠伯景郁自己去寻找答案。

从前他一心想要为民谋福祉,却是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如今融入众生,幡然醒悟,他在朝堂之上所谓的惠民良策,不过尔尔。

他和伯景郁说:“百姓们要的是什么,得你亲自去问,而不是去猜,也不是道听途说,往后沿途一定要多听多问多看多虑。”

转念,他又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伯景郁的眼睛顿时亮了,忙问:“谁呀?”

哥舒琎尧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合适。”

伯景郁白高兴了一场。

哥舒不知为何,觉得庭渊应该能很好的帮助伯景郁,庭渊的思想和眼界都比他高,看事情也能看的很透彻,若说谁能够更好的帮助伯景郁,还真得庭渊这样的人才行。

可庭渊身体不好,他之前也试探过,庭渊无意入朝为官。

比起做官,他更注重百姓们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好处。

哥舒琎尧想着一会儿见了庭渊,问一问他的想法,庭渊是有才华的,只是他的才华并不在诗词歌赋上。

伯景郁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很想知道舅父口中这个可能帮得到他的人是谁。

路上哥舒又给他说了不少庭渊的事情,庭渊如何帮他破案,如何帮助他建立新的规则,为他出的一些主意,已经去年整体收成不好,上税后余粮不多,庭渊不仅免了租地的百姓税收,还贴补了百姓不少,让他们能够顺利过冬。

倒是让伯景郁对庭渊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

庭渊已经先一步在书院的凉亭里等着他们,平安已经将茶水煮上。

庭渊身上系着披风,是防止他受凉的,旁边的平安用茶壶烧着水,庭渊坐在旁边,倒也能暖和不少。

伯景郁和哥舒琎尧一路走山中小路上来,额头都出了汗。

入了凉亭,反而觉得更热。

但二人都没说什么。

庭渊也察觉出不对:“是农神祭结束后农神来收走粮食,还是每晚都收?”

衙役:“每晚都收。”

庭渊和伯景郁都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农神,只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他正想上祭台查看粮食是否还在鼎里,被衙役阻拦:“不能上去。”

庭渊也朝伯景郁使眼色,别硬冲,先查命案,查完后找机会去看。

现在这里这么多人,硬冲过去看鼎里有没有粮食,那不是犯了大忌。

绕过祭台,后面便是农神殿。

农神女游完街后,就会被抬进农神殿,等着农神下凡。

农神殿的门并不上锁,就是方便农神过来挑选女子。

七位农神女要在殿内留宿,殿内各自有房间。

进入殿内,点燃烛台,巨大的一个农神像出现在众人眼中。

伯景郁看这农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即便别处信观音信佛祖信财神,泥塑的神像也不会如此凶神恶煞。

他小声和庭渊说:“觉不觉得这神像很凶。”

庭渊点头,“看着很诡异。”

县令和师爷他们已经跪在地上纷纷磕头了,嘴上还念念有词,希望农神原谅他们的冒犯。

伯景郁和庭渊站在后面,他们两个不信神鬼。

惊风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突然出现在他二人身后,到了这农神殿外,惊风就脱离了队伍绕着四周查了一番,“四周我都看过了,只有这一个出口。”

他突然出声把庭渊吓了一跳。

虽说他不信鬼神,却也禁不住旁人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身后,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县令他们祭拜完农神后,让人去把农神女给叫了出来。

农神像后边有七间房,就是专门为七位农神女准备的。

随着农神女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县令也在旁边数着。

“七个。”

庭渊伯景郁惊风三人此时也是十分惊讶。

庭渊:“你确定自己当时没看错,死者穿的就是农神女的衣服?”

伯景郁肯定地说:“绝对错不了。”

即便他看错了,还有惊风在,总不能他二人同时看错。

县令看向惊风,随后将视线落在伯景郁的身上:“你不是说死的是农神女吗?”

伯景郁:“当时那女子的装扮确实是农神女的装扮,错不了,与她们身上的装扮一模一样。”

县令:“可如今七位农神女的都在你们眼前,你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是隔壁县派来的卧底,就是想捣乱我们的农神祭,祸害我们县!”

伯景郁现在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尸体丢了,除了他和惊风,再没人看到尸体,如今农神女又都在这里。

庭渊挑起灯笼从农神女面前逐一走过,问道:“今晚游街的农神女是你们七个?”

其中一个回答:“是我们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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