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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之路不容易,我才与你说过,这条路对于男子来说都走得极为不易,又何况是女子,要面对的质疑和压力,会是男子成倍数地增长。”

这些西州人已经在西府扎根,根本无法将他们与这片土地彻底分割开。

东西是谁的并不重要,谁在使用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计谋未免过于歹毒了一些。”

可这话又说回来,当年也是朝廷给了这些居民身份,希望他们能够主动民化走出来。

梅花会这一手看似是阴谋,实则是阳谋。

而朝廷这边,看似是阳谋,实则是阴谋。

两方博弈,才有了今日这样的结局。

贺兰璃道:“我们贺兰家也是那时借机入的西府,一样借机入西府的人,不在少数。”

庭渊想到了呼延南音的工会。

光是呼延南音的工会一年就有千万年轻男人从西州来西府务工,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在推进这种种族迁移的速度。

西府本就有大量的西州人,再流入大量的西州人,两相牵扯,永远在提醒着生活在西府的西州人莫忘故土。

庭渊能想到的,伯景郁也想到了。

庭渊问:“那如今是何种形势?”

贺兰璃道:“新生一代的孩子对于故土的认同远不及对朝廷的认同,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掌权者的想法,底层的百姓只是想把日子过好,是西州人,还是西府人,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胜国的人?”

“若此事发生在一百五六十年前,那时候女君刚刚统一这片大陆,根基不稳,百姓对朝廷和己身认可不高,他们这样的想法是可行的。可经历一百多年的更迭,几代人的洗礼和民化不断地推行,底层百姓对胜国的君主认可度很高,也就造就了如今的和平。”

她这么一说,庭渊和伯景郁都明白了。

梅花会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女君去世后,伯家虽然成了这世界的唯一掌权者,可几代君王也是兢兢业业,以天下以万民为主,不断地努力让百姓们都过上了比之前更好的日子。

都说乱世出英雄,盛世产庸吏。

生在和平的年代,又怎会想要轻易地打破和平重起战乱。

这与伯景郁他们所推行的政策和理念的方向目标是相同的,他们的坚持和他们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庭渊从心里是替伯景郁他们感到高兴的。

伯景郁问:“那你可知道梅花会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贺兰璃摇头,“关于西州的梅花会我并不是太了解,很多内容也是通过我父亲和联络人之间的谈话猜出来的。我父亲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其实相当于一个联络员,将信息通过河豚网络传递出去。”

根据陆生年所说,沈塬早就怀疑中州有内鬼在透露消息给西州叛军,但一直没有成功将这个内鬼抓出来,而运粮的队伍十次中有九次都被抢,几乎毫无落空。

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们至今还没有相同的点。

“那你父亲是如何保证信息准确性的?”

贺兰璃道:“信息分两路行动,一路是直接传递到西州梅花会的手里,还有一路会在西府内通过纵横交错的脉络穿到每一个联络点,这些联络点就像是一张蛛网一样,分布在西州各处,可能是茶楼,也可能是茶棚,路边的商贩,药铺,客栈等等。”

“当他收到信息之后,会立刻将信息传递出去,一方面是告知西州,不日将会有粮草被押运至西州,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庭渊:“可若是路上遇到了天灾人祸,或者其他紧急问题,东西无法按照原定的时间抵达,他们又是如何确定粮草路线的?”

这毕竟是古代,即便可以追踪,也很难做到提前准备好,更没有监控。

最终走哪条路,何时抵达,在抵达之前都可能存在变数。

“这个时候河豚网络就启动了,也就是第二条线,西府的粮仓建在霖开县,我父亲是霖开县的通判,正好管的就是粮运,押运粮草的人要通过我父亲的印信才能去粮仓取粮,这时我父亲就能确定粮草的出发时间。”

“接下来无论粮草走哪条路线,沿途都有人盯梢,发现之后立刻快马加鞭地往下传,提醒下一个联络点的人注意盯梢,一级一级地往下传,能够掌握更精确的时间和路线,只要到了西府沿岸的港口,就会立刻派人出港,同时通知对岸所有港口负责盯梢的人,所有的港口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好准备,只等粮草到岸。”

“原来是这样。”

庭渊和伯景郁同时感叹。

这个计谋确实是精妙。

任谁都没想到,西府内部会被渗透成这样,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网络线,这就像下棋一样,提前排兵布阵,沿途安插棋子,想要摸清路线,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从一开始到最终的行程,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北部多少是受了西府的影响,百姓多去西府务工,往来贸易之下,也会受到中州文化的影响。

而陈余部所在的西南府的百姓靠耕种和打鱼而生,这么些年也不全然依附朝廷拨粮,老百姓这么多年一直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在朝廷的治理之下,极大限度地保留了自己的习俗和权利。

虽归顺朝廷,却不完全被朝廷所掌控。

与接驾的官员打了照面后,由他们引导王驾入望洋城的官驿落宿。

透过帘子,庭渊能够看到外面的百姓,他们也在朝着里面看。

庭渊放下帘子。

伯景郁看他有些不安,问:“怎么了?”

庭渊:“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里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伯景郁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不管如何,我都和你在一起。”

由于叛军将他们盯得太死,这一路他们也不敢沿途先行,一直跟随巡查的队伍,几个月时间给庭渊都快憋坏了。

庭渊更喜欢以前在中州的时候,他们沿路边走边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到了官驿,伯景郁要召见当地的官员,让惊风陪着庭渊去后院休息。

手下的人把东西搬进屋内。

庭渊在屋里粗略地扫视了一圈,多以贝类的壳作为装饰。还有用小海螺装饰的珠帘,随手拨过,叮当作响。

庭渊点头表示认可,“凶犯作案,往往都有一个心理安全区,一般就是两起案件相连,周围三里范围内,本案凶犯两次作案之间的直线距离四里,实际路程七里,很可能有一些近路,所以重点在这两个区之间是没有问题的。”

曹禺听到庭渊这么说,心里好受多了,他道:“我当时加大了对这个坊市的巡逻力度,忽视了其他的坊市,我认为凶手就在这两个坊市之间,却没有想到,凶手第三次作案在白秀坊红泉市内。”

“红泉市已经快出城南地界,要与城西接壤了,距离青花坊烟雨巷直线距离十四里,实际走起来有十七里。与御音坊同心市直线距离十里,实际走起来得有十三里。”

这个范围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此我之前推理的凶手就在两个坊市内居住就不成立,于是我立刻派人做人口调查,设立关卡,让坊市内所有人调查,看看近一个月内有没有男人从青花坊或者是从御音坊过来走亲戚或者是做工长住的,或者突然离开消失的,针对这些人一一核查他们的身份,然后再查证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有无作案时间。”

到这一步,曹禺的所有思路全都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的确确对所有的可能性都做了调查。

庭渊大胆猜测:“依旧是没有结果?”

曹禺点头,无奈叹息,“我用尽毕生所学,对所有可疑人员逐一调查,对于那些没有人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的可疑人员,将他们的画像画下来,拿到第三起案发现场附近让所有的居民做辨认,看看这些人员是否在案发时间前后来过此处,答案是没有。”

庭渊问:“第三位死者是什么人?是什么原因促使她走小路。”

曹禺面露难色,连叹三声:“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妇,孙儿生病,与儿媳抱孙儿去医馆,看病的钱没有拿足,医馆那边要他们给足了钱才能放他们离开,老妇走小路回家取钱,遭遇奸杀,死者的儿子在城外的庄子上做工,一年到头都鲜少回家。”

伯景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实在是让人气愤不已,“畜生,这简直是畜生。”

“待抓住这个畜生,我非得让他付出代价。”

曹禺又叹了一声,“我们都想抓住这个人,都想让他付出代价,可是一次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将他抓住。”

伯景郁问:“那第四起案件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有多远?”

曹禺道:“第四起在绿荫坊的莺歌市,距离第三起间隔四十七天,死的是一名歌女,绿荫坊靠近南城门,南来北往的人几乎都在那边居住,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直线距离十一里,实际走过去差不多十三里。”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赤风此时也是脸色大变,“你说谁!”

颜槐序是四朝元老,四代君王伯临呈在位时,他就已经身居高位,更是伯子骁的授课恩师,伯临呈临终托孤,将当时年幼的伯子骁托付给颜槐序,至今颜槐序都尊称他一声亚父。

颜槐序的小女儿叫颜舒月,与伯景照一同长大,嫁给了伯景照,是胜国第六代君后,也第七代君主伯荣灏的亲外公。

颜槐序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查来查去,结果查到了自家头上。

这是惊风和赤风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个人,四朝元老,伯景照病重那几年,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上朝为哥舒琎尧和伯子骁镇场子,伯荣灏登基时也是他带头跪拜新君。

怎么就会是他呢?

惊风想过所有人,绝对没有怀疑过颜槐序。

刘锡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他道:“确实是颜槐序。”

惊风:“他与你家老爷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详细给我说来听听。”

刘锡道:“那时将近四十年前的事,当时胜国各地天灾,颜槐序是赈灾官员,我们刘家从西府逃难想要一路北上,在半路遇上了来赈灾的颜槐序,当时还不到三十岁,老爷的母亲身体不好,路上染了风寒,传染给了身边许多人,又恰逢当时瘟疫横生,众人高热不退,没有医士肯出手救治,老爷便去拦路恳求颜大人帮忙,原以为没有希望,谁料颜大人真的出手相救,让医士为老夫人诊病,我家老爷很重孝道,自此之后就铁了心要跟着颜大人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