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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欣气得甩袖便走,两头大牛分别呵斥了姜啸追去,悄无声息看热闹的众人小声议论,但也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倒也只当个乐子了。

他们自然不知自己看的是双极门老祖宗的笑话,有两个不克制的男修议论得有点大声,“这阳真门小师弟,确实有些不挑食了。”

“嗨,他前些天胜出阴煞门弟子你没看见么,”另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的男修说,“之前那么废材突然就能战得过阴煞门弟子了,定是走了双修的路子尝到了甜头了。”

“你且看着吧,双修一路哪有那么好走,采了低阶外门弟子的修为,他也无法进境,”男修说,“且阳真门掌门最厌这个,我看怕是阳真门他要待不下去了。”

“那你们双修门就收了他呗。”先前说话的那个男修打趣紫衣男修。

“哼,我们双修门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好么……”

两个人旁若无人,聊着走远,姜啸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不知他的做法会引起这些人的议论,但若说堵住旁人的嘴,或者是找茬打架,他现如今根本打不过这些高阶弟子。

就算他如今连连进阶,可双极门中高阶弟子无数,且个个对战经验丰富,不是他地狱训练个十天半月就能战胜的人,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数。

他看着岑蓝,开口想说对不起,岑蓝这个作为议论当中“不挑食”的食,这张幻化的脸上却看不出怒意。

见姜啸欲言又止,岑蓝便说,“罢了,你那副表情作甚,是怕我恼羞成怒杀人么?”

姜啸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但更多的是难受。

待两个人身边人都走远了,他这才低声说,“对不起师祖,我……”

“我不该那样,让他们说你,我会好好修炼,往后定能打得过他们!”

“怎么,还想打架?”岑蓝说,“身为同门不得寻衅滋事,双极门的门规你没背过么。”

姜啸一脸低落,岑蓝啧了一声,“说便说啊,这世界上不就是如此,你知我是谁,他们不知,看到的就是低阶女修勾引内门弟子。”

岑蓝嗤笑,“我若顾忌人言个个气不过要报复,这修真界现如今在位的大能修者,十个得有九个死在我手上。”

她从一个人间女子,走到如今,这一路,多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多么恶心的遭遇没有遇见过,这两句话根本刺激不到她。

再者说,修真界从来不是什么凡人眼中的清高仙门,他们比寻常人更加的急功近利,更加的心有不甘,更加的不甘平凡,且心机手段无一不精。

若非如此,要如何与天争,与人争?

姜啸还小,眼中只有黑与白,岑蓝却不同。

她的报复,这些个小弟子承受不住的,她只当他们是蝼蚁,蝼蚁偶然间狗胆包天被风吹上脚面,她倒也不必抓着个个捏死,捏得过来吗,再说这些个还是双极门的弟子,自家养的蚂蚁。

“行了,”岑蓝看着姜啸这模样,忍不住道,“你难不成在意他们说的,便不与我亲近了?”

“自然不会!”姜啸立刻急急否认。

“那不就得了,”岑蓝抬头看了漫天星辰,拉着姜啸手腕,“走吧,白日御剑之时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

姜啸心里还是难受,但岑蓝提起东西,他便想起他半路停下来,偷偷摘的野果。

他知道岑蓝不吃东西,可他还是忍不住献宝,这种果子并不常见,虽然生的又小又丑,却味美甘甜,是他曾经被圈养的那个山上有的果子。

果树茂盛且十分能结,且是夏季结果,他有好多年漫长的夏季,就靠着这种小果子活着。

今夜弟子们皆在这山中落脚,有些人去山下城镇中寻吃食,顺便帮着城中的驱邪傀儡注入灵力。

这些驱邪傀儡,都是出自双极门岑蓝之手,在人族应用很广泛。是最简单的灵力驱动,皆是以封印了神智的妖魔兽所制傀儡,可以储存灵力,代替更夫夜游。

身上拴着叮当响动的物件,能镇住一些小的鬼煞成型,这些妖魔兽都是犯下杀孽的,本该是诛杀不论。可自从岑蓝的一位好友因为斩杀妖魔飞升之时被天道清算,岑蓝便是抓住了这些妖魔,也不曾斩杀,而是封印神智做成傀儡,送入各处需要的地方,做一些低等的利用。

而双极门的弟子们,无论是哪一门下山,都必须在路过城镇的时候去检查这些傀儡,并给其补充驱动的灵力,以便其持续的工作活动。

弟子们大多下山,因此留在山中的人并不多,明日在前方十字道集合,再一同赶往火乌秘境。

姜啸与岑蓝去了一个无人的小溪边上,寻了一块圆滑的大石块坐下,姜啸蹲在溪水边上洗从储物袋中拿出的小果子,洗了之后献宝一样的递给岑蓝。

“师祖,你尝尝这个。”姜啸双手捧着果子,蹲在岑蓝的身边,月光清冷,落在他滴水的手指,泛着冷淡的白。

正衬此刻岑蓝的内心。

她一路上对于姜啸种种“献宝”行为,都当做耍宝。

她和他纠缠,为的是冲破欲劫,她不是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的少女情怀在三千多年前那场大劫当中死的透透的。

因此姜啸这些送东西的小手段,根本触动不了她,她低头看着丑巴巴的果子,心中比月色还要凉。

但她还是淡淡道,“这什么?”

“这是一种……果子,”姜啸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是我小时候经常会吃的一种果子,很好吃的!师祖,你尝尝吗?”

他满眼的期待,见岑蓝不动,他心中有些挫败。

不过很快他又道,“师祖不记得是如何将我带回门派的,我也记不太清楚。”

姜啸说,“可我记得小时候,我被圈在一座山上,那山上有这种果子,那个把我圈在那里的女人……应该是我的仇人,她不会经常给我吃的,很长的时间,她不来,我都是靠它渡命。”

岑蓝确实是对如何带他回门中记忆不清,其实也对他的过去没有兴趣,更不在乎他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她兴致缺缺的不言语,姜啸就拿起一个小果子,自己吃了起来。

酸酸甜甜的果子在口腔中爆开,姜啸抬头看向岑蓝,索性半跪在她面前,抓起她的手道,“师祖,我不知道能用什么讨好你。”

他心中也酸酸甜甜,眼中赤诚滚烫,“我被你从山下带来,当时受伤严重,听说是被仇家追杀,若没有师祖救我,我会死的。”

“师祖,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然他也不会几度被岑蓝弄得半死,却还不曾真的憎恨。

岑蓝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微微拧眉,她也不喜欢什么救命不救命,岑蓝对自己有十分正确的认知。哪怕是她忘了那记忆,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任何人能够托孤的那种人,她在两千多年前,有个外号,如今早已经被世人遗忘――叫断肠仙子。

这称呼来自于她的仇敌,和并肩作战的同盟,而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无论作为她身边的什么人,仇人还是同盟,最终都会悔得肝肠寸断。

她邪煞入道,本就不是什么纯良之人。

而救姜啸只有两种可能。

他若是故人之子,岑蓝会救他,只能因为他的家人对她付出的更多。

姜蛟说她亲□□代不让姜啸死,也不让姜啸过得好。

那么很大的可能,她的这位托孤的故人,是因她而死,又不曾让她心生感激。

她将他扔在门中不曾理会,若非神兽兽丹化用不良,不知为何掳他上登极峰,岑蓝连他是哪根葱都不知。

更遑论若他没有恰巧动她欲劫,他早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死在她手中千百回了。

岑蓝眉目淡漠,姜啸却还在说,“后来师祖虽然也曾伤我,却也为我破开经脉滞涩,亲手教导我,这是再造之恩。”

姜啸说,“师祖,我如今什么也没有,我连能讨你欢心的能力也没有,可我发誓,等到以后,我有了任何东西,只要师祖喜欢,我都会双手奉上。”

他这般说着,双手也捧着不知名的野果子,岑蓝微微拧眉,他当真有些不自量力,这天下好东西她什么没有,还用他给什么。

可她不耐地抬眼对上姜啸眉目,却被他将落未落,要垂不垂的泪光给晃了下。

岑蓝从不曾在他面前掩饰心性,他还能这般痴傻也是难得。

她顿了半晌,勉为其难的伸手拿了个野果,送到嘴边,随口道,“那你记得你说的,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

“只要师祖要,只要我有的!”姜啸看着她将小果子送到嘴边咬了,心里顿时酸甜得如同那在岑蓝齿关爆开的小果子般。

岑蓝不记得多少年没有尝过人间滋味,顿时不适地停下,想要将果子扔了,却见姜啸殷切的眼神,没有咀嚼,囫囵咽下去了。

“好吃吗?”姜啸忍不住自己也拿一个吃了,喜滋滋地问岑蓝。

岑蓝含混的嗯了一声,看向姜啸纯真模样,突然间就生出恶趣味。

他这般纯澈心性,清透眉目,无非是因为他不谙世事。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