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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如青抱着沉海假装见礼,宿深勾唇笑了笑,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昨夜他又见凤如青去了河塔城,去见了那个人王转世。

虽然他知道凤如青这两个月都是化为各种各样的人,带着下属与人族周旋,可他见到她与那人王转世说话格外的温柔,甚至还带着笑意。

她对待旁人不会如此的,她到底是在意他的,毕竟那是她自极寒之渊中爬出,还是个小邪祟的时候,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宿深听人说,女子很难忘记她的第一个男人,尤其是第一个喜欢的男人,那是在懵懂的时候自心底对未来伴侣生出的爱慕,反射的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不夹杂着任何复杂因素的渴望。

便是那样一个无论轮回了几世,一样无能软弱的废物么。

宿深的内心生出一种焦灼的愤怒,姐姐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人?

这焦灼在他的心中渐渐生成了一种滚烫如熔岩兽一般的猛兽,烫得他的心脏焦糊丑陋,散发着难闻的,连他自己都讨厌的气味。

而他隐藏得太好,凤如青又每天都在奔波,精力和注意力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在宿深的身上,看到的还是他越来越强,只为他欣喜。

难得空出的时间,凤如青总是往悬云山跑,是去见施子真,却不是为看他去见他,而是专门为宿深去请教施子真。

她说明他体内如今状态,还有金晶剑的作用,要施子真为她推荐一些适合宿深的功法,若说这天下谁人对功法和制衡最是精湛无双,便除了施子真再没有其他人。

而悬云山的藏书阁是整个修真界仙门的藏书加起来都难以比拟的。

凤如青短暂闲暇的时间,就会带着悬云山的掌门令,去悬云山的藏书阁,为宿深精挑细选找功法。

她想着他那么勤于修炼想要变强,收到这些定然会很开心。

这些大多是制衡他体内的熔岩热浪的冰寒系,还有两本是施子真珍藏,是她用好吃的好容易换来的。

凤如青难得将宿深的生辰记住,已经将这些功法都挑拣出来装好,只等魔兽的事情一成,算算时间也该是宿深的生辰了,便当做礼物送给宿深。

她却不知,宿深变强是为了与她并肩,而她这短暂的繁忙和“冷淡”,在他的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祸根。

待到极寒之渊大阵开启的那一日,各族严阵以待,施子真以术法遮盖了自己的状态,他身体都这样了,竟然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能力,他与众家仙首合力开阵,在九真伏魔阵碎裂的一刻,魔气冲天而起——

凌吉化为巨鹿,控制住了不断从极寒之渊中跑出的魔兽,众家仙首以灵力设下了沿途的结界,防止魔兽横冲入人间,造成生灵涂炭。

而在阵法开启的一瞬间,灵光与魔气纠缠,天地间一片被压抑到极致后疯狂反弹的嘶吼声。

地动山摇,万魔同啸,修为稍低的连耳朵都被震得溢出了血,却坚守在固定的结界点,支撑着结界防止魔兽逃走。

凤如青拔出了头顶骨簪,吹动鬼笛召唤出阴兵,天地变色,黑云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了灵光筑起的结界墙上,为惧光的魔兽还原极寒之渊深处的无光之境。

一头、两头,无数的魔兽冲出极寒之渊,凌吉尽可能的控制住更多,在到了极限之后,开始引着他们走上各族已经开辟好的结界通道。

魔尊引路,修真者撑结界,而阴兵护持在结界两侧,断后的便是各家仙首和天界的堕落神,妖族善于使用工具和群体作战,便分布于各个人间关口上以防魔兽失控冲出,能够帮着人间应对。

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出奇的顺利,凌吉引着魔兽在结界墙中穿过山林和人间早已开辟出的路,开始朝着熔岩天裂处奔跑起来的时候,后面跟着的魔兽便也迅速追随而去。

越来越多的魔兽从极寒之渊中爬出,越是深处的魔兽,便越是魔力强横,越是体积庞大,也越是生得奇形怪状恶心至极,而且许多身上还散发着令人难以接受的恶臭,如同一坨坨奔跑的烂肉。

冲击过于强大,很多撑着结界的修者们要强忍着才不至于吐出来。

凤如青在极寒之渊底层待过,因此是接受最良好的,她操纵着阴兵鬼气笼盖住结界通道,跟着这些魔兽们一起跑过人间和山林。

在最后一只魔兽自极寒之渊中跑出,嘶叫着追上前面的魔兽的队伍,后面断尾的人这才也跟着一起跑起来。

众家仙首们御剑而起,去增援要撑不住结界的弟子,凤如青一直带着阴兵,紧跟着引着魔兽的凌吉,以防他一旦撑不住,她好出手相助。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进行,没有人注意到妖族护持着人族的一处通道,一位修者灵力枯竭,导致有低阶魔兽冲出了结界墙,

魔兽若是冲入人间不堪设想,驻守妖族一哄而上帮着修复结界墙,而那一只低阶魔兽也有妖族去追杀。

这本是个十分小的意外,低阶的魔兽护持人族的妖族很轻易便能对付。但是又恰好,这里乃是河塔城的后山,魔兽自城侧而过,百姓都被岑商安置在一处天然的大岩洞中。

而连接这岩洞与河塔城的,只有一个颇为细窄的吊桥。

这里是一处天险,本该万无一失,因为即便是魔兽冲出结界,他们砍断窄桥,便能够暂时安全。

可是好死不死,那冲出结界墙的低阶魔兽,畏惧光亮慌不择路,下意识的就朝着它感应到的洞穴狂奔而去,紧追的妖族朝着那魔兽射箭,竟然根本扎不穿它的皮肉。

被妖族裹挟着妖力的箭矢射中,那魔兽更加的暴躁畏惧,竟是加快了速度,眼见着已经过了半边桥。

这种丑陋庞大的东西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见惯妖魔的修真者都恶心得想吐,何况是人族,负责守桥的人族惊惧之下,竟忘了砍桥,而是转身跑进岩洞,惊惧不已地喊开了:

“魔兽来了!我们死定了!啊啊啊!快跑!”

这些百姓本就是因为钱才答应暂时离家,郡王岑商再三跟他们保证,不会有任何的危险,这里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险。

这人一喊开,所有人都乱了,岑商本在里面正吩咐士兵们如何安抚躁动不安的百姓,闻言冲出岩洞,便见到了那即将跑到这一侧的魔兽。

随行的士兵并不是岑商的死忠,他们大多是花钱雇来,他在封地先前经年不曾出门,并无任何的威信可言,况且若是真的应对山匪,他身边的士兵也不会跑。

可这魔兽太庞大可怖,根本不是人族能够对付的。

士兵们扔下岑商朝着岩洞里面跑,尖叫声响彻山谷,却更刺激了魔兽,而对面加固好结界,御剑飞掠至上空的妖族不是别人,恰好正是宿深。

冲回岩洞的人族,根本不顾岑商还在外面,直接落下了绳索闸门,一个滚圆的石头滚落盖住了入口,里面的人乱成了一团,却因为暂时有石头格挡安全了。

有人喊郡王还未回来,但是石门滚落是为了防备魔兽的,一旦滚落,人力短时间内难以撼动。

于是便形成了如下的场面,岑商站在吊桥不远处,面色惊惧地看着魔兽差一点便能过吊桥,他去砍桥已经来不及,而妖族有人御剑凌空追来,却负手而立,站在魔兽上空,不曾伸出援手。

宿深一开始是想要吓吓他,这低阶魔兽,他一剑便能开膛破肚。

岑商只要跑,那魔兽也未必追他,毕竟魔兽也吓疯了,一生都在暗无天日的极寒之渊,如今骤然见了天光,正如阴沟中生活惯了的老鼠,想要找洞钻。

宿深看着岑商面色惨白,心中涌起难言的快意,他如此软弱脆弱,到底哪里值得姐姐喜欢?

可不如宿深预料,他竟没有躲,他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却没有如宿深预料的跑掉,而是竟然迎着那魔兽,朝着桥的方向跑来——

“不要出来!”这话是岑商对着岩洞里面的百姓喊的,有心善的百姓试图撼动石门将他放进来,可他并未朝着石门的方向跑,而是迎着魔兽冲上了桥。

他常年久病,身量实在不够看,可他在急奔中抽出了手中长刀,是新打的,同救下他的黄泉鬼王一样的制式。

他提着刀以卵击石地冲向魔兽,却并没有提刀去砍魔兽,而是一刀借用身体的全部力量,砍在了桥索之上。

魔兽重量太过,断了一侧锁的桥在瞬间侧倾,而与此同时,魔兽的角也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岑商的身体。

他身上的铠甲在魔兽的角下比豆腐还要脆弱,和他整个人一样。

那魔兽却并没有因为桥面侧倾掉下去,它的前爪扒住了对面的山崖,眼见着便要爬上去。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了,从岑商冲向桥面到他被穿透砍了桥索,他已经挂在了魔兽的角上,而这时他颈项的护身项圈才发挥出作用,骤然间爆出了强光,径直将他和魔兽一同弹向山崖之下——

这项圈本就不该是凡人佩带,这是弓尤专门为凤如青令天界巧将制作,在她的身上能发挥出十成十的能力,可在凡人的身上,感知不到主人的能力,能够发挥的作用很有限,凡人太弱,它甚至反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