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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底,当年有提携之恩。

四爷当年答应过,要尽量保全贾珍和贾蓉的性命,却不想,天一亮就收到贾敬送来的一封信。

四爷将信看了,直接递给桐桐。

林雨桐再是想不到,贾敬信上,竟是将惜春托付给两人了。只说他是方外之人了,要将惜春过继到贾数的名下。这便是托孤了。

也是!分了宗之后,惜春便不好再留在荣国府了。就是老太太要留,可这到底是不一样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少不得受些委屈。

而自家这边则不一样,当年确实有过恩惠给四爷,四爷没理由不答应。而四爷和林雨桐的人品,他必然是信得过的。再加上新贵人家,便不是亲的,但只要过继了去,礼法上合礼,那么,这娘家便就是娘家,是娘家就能给惜春庇护。

而且,这事贾数已经答应了。

林雨桐一笑,继而摇头:“真真是一发动全身,谁想到会因为当时的事,反而救了惜春呢。”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而已,养着就是了,“我叫人收拾院子,跟幼娘挨着吧。”

幼娘眼看就嫁了,如今家里又要多出一小姑子来。

“这便是因果了。”四爷点头:“就这么着吧。”

这消息送来,就证明贾敬已经同意了,分宗就在眼前了。

四爷只做不知,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这想顺利的分宗且也不容易。至少金陵那边得通知到。最快都在一个月之后。

这中间又有迎春的婚事。

人没到齐,贾敬一个字也没露。因此,迎春的婚事,林雨桐过去之后,见尤氏和王熙凤并没有异样,两人还跟一样。就连私下里,王熙凤也没跟林雨桐提过一个字,这叫林雨桐更确信,不光是东府里没人收到消息,便是西府里,大房也是不知情的。

倒是李纨,看着王熙凤和尤氏斗嘴较劲,像是看笑话似的,眼里多了几分嘲讽。林雨桐看过去,她偏又小心的隐藏起来。

林雨桐心里哂笑:看来,这亲的果然就是亲的。隐形人的李纨都知道的事,反倒是衬的王熙凤更像是一个笑话。

这会子王熙凤且得意呢,给小姑子操办的婚事,很是看的过去。

尤氏便笑道:“瞧她那轻狂的样子,谁家没有小姑子,谁家做嫂子的不是这么嫁小姑子的。人家桐妹妹给小姑子准备的难道就差了?”

王熙凤哼笑一声:“她是个好的,我自是不跟她比。以后且瞧瞧,瞧瞧咱们四姑娘嫁人,你这做大嫂子的会如何预备。”

惜春只看了尤氏一眼,然后就低了头,又去说王熙凤:“还是嫂子呢,只拿小姑子打趣!我跟二姐姐不一样,我是那不要嫁妆的,等将来找个姑子庙去,倒是清净了。”

大人只当是小丫头害羞,说的是昏话。

只林雨桐多看了惜春一眼,人人都怜惜黛玉孤苦无依,怜惜湘云跟叔叔婶子过日子,可这惜春又何尝不是贾家的孤女,娘死爹不管,有亲哥哥亲嫂子亲侄儿,说是一家人,可实际上常见的也就是嫂子,但这种见却不是私下里的见。而那哥哥并侄儿,是一年也见不了两回面的,便是见了面,又何尝能私下里说话。说是至亲之人,可比那陌生人又好在哪里。

她便是那有亲人如同没亲人一般的孤儿。

别人有苦还能说出来,只她的苦,连说也没法说的。

子不言父之过,她无法说贾敬。而贾敬不在府里,长兄便该当如父,一样也是说不得的人。她能如何?

因此,谁能天生就冷情呢?不过是至亲皆是冷情的,她不冷情又能如何?

林雨桐岔开话题,说起了迎春陪嫁的人,“……很是不必很多。”

“这个早想到了。”王熙凤就道:“只带了两房老实的,并常用的两个大丫头,几个小丫头。”

见确实没有迎春的奶嬷嬷等人,就什么都明白了。王熙凤的安排是回事,还有就是不真心伺候迎春的,这会子且不愿意离开贾家呢。

等到周围没人了,王熙凤才说:“你总劝我说,多让着大太太两分。却不知这人越发的没个成算了。二丫头屋里的人使了银子给大太太,说不想陪嫁出去,大太太倒是贪图了下人那几个银钱,真真就开口把二丫头屋里的人给要走了。我原想着要理论的,想想还是算了。这未尝不是二丫头的造化。真要带着那些奶奶们去了夫家,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林雨桐没法说邢氏,只笑道:“可见是眼皮子浅的,到了小户人家未尝就不好了。”

王熙凤觉得那眼皮子浅的,不光是说不想跟去的下人,还有邢夫人。就越发跟林雨桐说的来劲了,“那姑爷家的大姑奶奶是个厉害的,他们这些在家里能充半个主子的款,仗着有几分老脸,只怕是到了人家家里,人家不肯认的。”

不管为什么吧,阴差阳错的,迎春倒是真走了运道了,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嫁去了方家。离家里也不远,又跟邵华门挨着门住着。便是闷了想找人说话玩笑,出了门进个门就到了的。

那方时济,余梁说人不错,四爷见过,也说人好。其实,不光是人好,还很活泛。因着跟迎春的亲事,又跟余梁有交情,便跟四爷这边三扯两扯的扯上了关系,逢年过节的也走礼的。他在五城兵马司,京城里有个什么动静,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不管四爷知道不知道,他都会打发人告诉四爷一声。这么一来二去的,倒是牵扯的越发紧密了。

林雨桐还跟四爷说:这又是另一种的姻亲结党。

反正今儿成亲,四爷很给面子。先在贾家这边,给迎春撑了一把面子,倒是叫贾琏觉得是给了他脸,毕竟愿意跟他站在一块充当大舅哥压轿,那绝对是情分。

到了那头呢,又跟新郎官一道,去敬酒。方时济又觉得里外里的面子都给的足足的。

大家看着也只笑,本就是一家子,这也算是亲近的表现。

没人不满的,却把来贺喜的孙绍祖看的眼睛都红了,回去少不得又要打余梅,可余梅本也是厉害的,被打了几下,却也没吃亏,直接挠了孙绍祖一个满脸的花。

这个就不是大家能知道的事了。

这边的婚事完了,又赶上幼娘及笄。

林雨桐早一年就准备了,衣服是绣坊定的,三个绣娘花费了大半年才完工,端是华美。簪子是皇后赏下来的,正宾请来了忠顺王妃,赞者请来了承恩侯夫人,皇后的亲生母亲。有司是边上托盘的,林雨桐原本是要请黛玉的,因着贾敬的信,林雨桐改了主意,请了惜春来。

黛玉有父有兄还有长姐,她有这个露脸的机会是锦上添花,没有这个露脸的机会也没什么妨碍。况且,忠顺王妃是黛玉嫂子的亲娘,真想找好姻缘,她这边且忘不了黛玉呢。

因此,便舍了黛玉请了惜春来。

贾家人只觉得这是看中府里的意思,而惜春到底是嫡出的姑娘,又不是探春能比的。所以,尤氏把这当正经的事办,想去叮嘱小姑子一些事项,才发现闺阁千金除了一年四季府里给的衣裳之外,便没有多余的。可这些衣裳,原本就是跟迎春和探春身上穿的一样的。这要是正式场合再跟探春穿一样的,那才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于是,忙叫人从外面订了衣裳首饰给打扮了起来。

如今,未出阁的小姑娘,进出正式场合的机会不多,就怕丢了脸。

惜春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平时见的也都是自家的亲戚,而且还都是在自家的。如今,猛地一到这地方,还真有些不适应。但到底是稳得住,战战兢兢的,将礼仪走完了。

像是忠顺王妃,承恩侯夫人,都少不得拉着小姑娘到跟前来问问话,又赏了东西。

这叫贾家人尤其高兴。上到贾母,下到伺候着的仆妇,脸上都有了亮色。

试想,宝玉能得北静王另眼相看,都叫府里重视的不得了。还有南安太妃,那在府里看来,都是贵人中的贵人。更何况是忠顺王妃,真是贾家连想都不敢想的贵人。

人家不过是见林雨桐请了这小姑娘来,必是极为亲近的,给林雨桐做脸呢,才对小姑娘和气两分。见了小辈,给个见面礼,也不过是常事,偏她们想多了。

把其他的客人先送走,贾家人作为自己人,自然是走的最晚的。王熙凤拉着惜春瞧:“这又是个有造化的。”说着,又要瞧贵人给惜春的见面礼,见那镯子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又有珍珠等物,个个似龙眼大,便笑了:“果然好东西。”又拉到跟前叫贾母瞧。

贾母连连点头,拉着惜春摩挲她:“可怜见的。”

露出几分不舍来。

林雨桐心知:老太太这是知道要分宗了,瞧着惜春或可用,又有些舍不得了。

但这事由不得她做主,忙过这一茬,也差不多一个月了。

贾敬回府了,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贾珍:“打发人叫了珩哥儿来。”

贾珍一脸的为难:“他往常是伺候老圣人呢。等闲未必能逮住人的。”

贾敬闭上眼睛:“你只管去,我在祠堂等着。将人叫来,你跟蓉哥儿一块来。”

贾珍不敢违逆,打发贾蓉亲自去请了。

四爷知道贾敬今儿回,因此只在家里等着。贾蓉来了陪着笑脸:“好叫叔叔知道,祖父回来了。打发儿子来请叔叔的。”

这小子嘴甜,在贾琏和王熙凤面前,有事相求的时候,自称是儿子。可到了四爷跟林雨桐这里,自打四爷发迹了,他便儿子儿子不离口。你就是想给冷脸都不好意思。

四爷也不跟他废话,拿了衣裳这就走。

林雨桐知道是什么事,也不操心。只带着蕴哥儿描红,其他的一概不管。

贾家的祠堂里,贾敬直挺挺的跪着。

贾珍带着四爷和贾蓉进去,贾敬才道:“都来了。”说着就看四爷:“你父亲的书信你接到了。”

贾数哪里有什么信,他是只在贾敬的信下面加了几个字而已,表示愿意过继贾敬之嫡女。

这会子贾敬这么问了,四爷便说是:“接到了。”

贾敬就看贾珍:“去!拿族谱。把四丫头过继到你数叔父名下,一会子就叫你媳妇安排,送四丫头过去。”

啊?

这有亲父亲,亲哥哥的,连亲侄儿都成人了,又不是那没有依靠的,怎么要过继呢?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贾珍并贾蓉赶紧跪下,贾珍忙道:“是儿子糊涂了。将妹妹放在那西府里少有过问,这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以后一定改……”

“改什么?”贾敬冷笑:“你少管些,她还自在两分。”

说着这话,才收敛了情绪,只道:“……我之前隐隐已经有了飞升之感,偏觉得有牵绊……想来是红尘还有未曾了断之事的缘故……想想,这把岁数,孙子也已经成家了,还有什么牵绊,也就剩下你妹妹了……你妹妹要是还在家,我便还是她的父亲,只要是她的父亲,这牵绊便在。于是便托了你数叔父……将你妹妹过继在你叔父名下,你珩兄弟又是有能为的……况且掌家的是你桐表妹,进了那家里,兄长是族兄,嫂子是表姐,都是嫡嫡亲的人,谁还能亏待了她。如此,也了结了我的因果,岂不是好?难不成你要拦了你老子的飞升之路……”

贾珍:“………………儿子…………儿子不敢!”

这张嘴就说要飞升,上哪里飞升去了?这该不是要死的节奏?

他这么想,却打死也不敢这么说的,吭吭哧哧的站起来,然后看四爷:“珩兄弟……这事……”

“既然是父亲应允的,便就这么办吧。养在哪里不都是妹妹。”四爷这么说。

这话当然是怎么听怎么对了。

贾珍朝四爷点点头,到底是拿族谱去了。

很轻松的,将惜春过继到贾数的名下了。

而后贾敬这才道:“写上,你数叔父有皇上恩赐的道号,也是要正经的出家的。这一家之主换了,写你珩兄弟便是了。”

啊?

这个……写不写的没什么意义吧?

他刚想这么说,可抬头跟他老子的视线一对上,马上意识到不对了。这要是没有差别,那自己的老子岂不是是一家之主,饶是他不在府里,自己也无法做主。

所以,这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行!写就写吧。

这先把惜春挂在人家名下,紧跟着就跟削了人家的族籍一样。闹的就跟要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把惜春给珩兄弟两口子养一样。

都写好了,他要合上,贾敬又道:“拿过来我瞧瞧。”

贾珍又小心的奉上,贾敬细细的看了,然后还签字画押,又把族谱给四爷,还递了笔,行!四爷也签字了,认可这件事,不得反悔。

然后贾敬接过来,将族谱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来,看向贾珍:“行了,叫家里的老少爷们都来吧。金陵老家的几房当家人,如今也在通州了。把人都叫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叫来?连金陵老家都惊动了!

“老爷,您这是要干什么?”贾珍惶恐不安:“儿子……儿子没干什么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忤逆不孝,要族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