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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赶路赶得甚是着急,那后背都湿透了,进了宅院门也没有急着见王爷,而是从毛驴的后搭袋子里拿出叠得整齐的白色长衫,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后,这才进了厅堂等着王爷和柳姑娘来签婚书。

毕竟是证婚的保人,总要穿得整齐些才行。

眠棠原本以为崔行舟在说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让李大人来送婚书了。一时急急地梳头打扮好见李大人,同时恼道:“我有同意签婚书了吗?你这将人喊来,岂不是赶鸭子上架!”

崔行舟一边替她往头发上插金钗,一边拉着长音道:“你昨晚……不是答应了?”

眠棠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记得自己曾应过他。于是崔行舟将薄唇挨近她的耳朵,低低地说了几句。

眠棠的脸颊像是被热气熏过一般,腾地一下红了。昨夜两个人胡闹时,崔行舟的确是使了法子迫得眠棠意乱情迷时,开口同意签下婚书。

“那……那时说的怎么算数?”眠棠扭头抿嘴,抵死不承认。可是崔行舟却搂紧了她道:“若是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此刻我唯你不娶,你可曾愿唯我不嫁?”

眠棠静默了。是的,若是只想此刻,她也只愿与他一起的……

就在这时,碧草在屋外道:“李大人正等着王爷和小姐呢!”

崔行舟拉起了眠棠,握了握她的手,将她拉着出了屋子,去了厅堂。

到了门口,眠棠一时有些不想跨进厅堂。

崔行舟见眠棠不肯出屋接婚书,便拉着她的手道:“怎么?还要让李大人在门口等一天?”

柳眠棠深吸一口气,甩开他的手去了厅堂,见过了李大人,福礼问候后,嘴里唤着芳歇给李大人倒水。

李光才走得口渴了,接过芳歇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而道:“柳姑娘,这是官府出具的文书,若是王爷有一日不认,你来找我!”

眠棠微微一笑,递过去一盘糕饼给李探花垫肚,嘴里却道:“那倒不必……只不过有一天我若解了婚书,是否也要经过李大人您之手?”

李光才差点没将嘴里的茶喷出去,他原先是以为只这位柳小姐担心淮阳王婚事提得不郑重,没有王府的长辈做主,到时候王爷变卦,女孩家的名节不保。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柳姑娘婚书都没签呢,就打着退婚的心思了……她可知道她在说什么?

想到这,李光才不禁狐疑看向王爷。淮阳王年岁正好,已经脱离了那时的少年稚气,儒雅里还透着难掩的英武气概,魅力尤胜从前啊!

当年他们在京城一同恩科,由此结识,虽然崔行舟被先帝爷撤了考卷,但也没有耽误同年交情。只是年少轻狂时,偶尔也有同席饮酒作乐,歌姬舞娘作陪时,不过这位淮阳王可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不跟那些个女子g狎玩嬉戏,而京城里的闺秀女子也不乏钟情王爷,暗地里给他递条子的。

“赛下惠”并非浪得虚名,京城里名花那么多,从没看见淮阳王对哪个女子痴迷得神魂颠倒,总是冷淡而不可接近的高不可攀感。

可惜了一群落花有意,而少年王爷流水无情。

没想到,当年被他们这些学子艳羡的俊美王爷,却痴迷了一位出身平平的镖局小姐。

这出身不相配也就罢了,让李光才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小姐貌似还有些嫌弃淮阳王,不甚情愿的样子。

柳眠棠看李光才诧异的样子,才发觉她在人前给崔行舟丢面子了。

别管私下里怎么闹,可眠棠并不愿别人轻看了崔行舟,所以连忙道:“大人不要误会,只因为王府的太妃大约并不知这婚事,若是她老人家反对……这婚书断不可以作数,不然王爷岂不是担了不孝之名。”

崔行舟深深瞟了眠棠一眼,才朝李光才望过来,眉峰都没有动,只是淡淡道:“李大人,还愣着干嘛,请说给柳小姐听,大燕的国法写得分明,除非万岁的赐婚,哪有人不能解除婚书的道理?”

李光才见淮阳王被嫌弃了竟然还没有恼,心里也是啧啧称奇,不过受了淮阳王的嘱托,自然要将差事办妥,所以他立刻接口道:“若是小姐有反悔的意思,你跟王爷商量好了之后,自然也能解得……”

眠棠抿了抿嘴,心里依旧不定,可是崔行舟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她捏了捏手指,好半天,才迟疑地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沾墨汁,在婚书上工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光才在一边替请王爷长舒了口气,赶紧又递过去了印泥,让眠棠蘸取了后将手印按在名字上。

而崔行舟则毫不迟疑地婚书上龙飞凤舞写下自己名姓,不仅按了手印,还盖了淮阳王的私印。

李光才作为保人,也要签字画押,盖上官印。

这婚书虽然没有两家的老人到场,可也算不得私定终身,在流程上算是作数了。

李光才让两个人签了两份婚书,又写了保人凭证让二人签上名姓,便要带回府里存档去了。

崔行舟此时又婚书在手,整个人的眉眼都舒朗起来。

李大人大老远骑着毛驴子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是证婚人,当然要留下来吃过酒肉才走,所以崔行舟吩咐李妈妈做菜。

李妈妈和莫如方才是在一旁看着王爷跟柳眠棠签下婚书的。

不过他俩都是有些面面相觑,表情一愣一愣的,压根不敢相信王爷还真就跟柳眠棠定亲了。

尤其是莫如,眼泪都要迸出来了。王爷是主子王府里没人敢审他。可他跟在王爷身边,知情不报,待会去了……不得被太妃扒了皮?

李妈妈想得就比莫如要多一些了。她有些后悔以前疏于指点柳小姐,若是真到了成礼那天,柳小姐要学的东西可多了,若是教不完可如何是好?

而眠棠被崔行舟半哄半骗地签了婚书,看着自己按了红印的手指头,还有些如在梦中,也说不清懊恼,还是释然,总之名字是签了,剩下的便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看了。

虽然她如今自立了女户,可也要给外祖父通报一声才行,于是趁着崔行舟要跟李大人吃酒的功夫,便回自己的屋子里写信,让人告知外祖父,让他先知情,再选个吉日,跟崔行舟一起回陆家拜外祖父。

而崔行舟则跟李广才一同吃酒。崔行舟用了婚书在手,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与要好的同年饮酒,也是满脸真心笑意。

待崔行舟与李光才喝了几杯后,李光才想起件要紧的事情跟淮阳王道:“王爷,您也听说了京城日下的的近况吧?依着卑职的意思,您若是能拖一拖再入京是最好……”

崔行舟明白,李光才嘴里的“日下”指的是宫中。

少年天子的身子骨一向不大硬朗,最近竟然连续一个月没有上朝。只有帘后的吴太后主理朝政。

天子年少,自然也没有子嗣,现在朝臣们都在疯传若是天子真有不测,会选哪个皇子继续坐在那帘前的位置上。

崔行舟定了点头,淡淡道:“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在想着另一件事儿,这种情况绥王却赶着从京城里出来,你说他按的是什么心?”

李光才也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别人不知,可是他跟淮阳王甚久,自然知道这位看似闲云野鹤的绥王可一直都有称帝的野心。

而如今少年天子龙体不甚明朗,各府的皇子绥王却无事人一般离开了京城,这实在不符合绥王的狼子野心。

李光才被淮阳王引得想到这点,表情一紧,道:“那……要不要我派些人再去绥王那里打探……”

崔行舟喝了一口酒,道:“不必,无论他要做什么,我们都得置身事外,这也是我费力将你调到西州来的原因。眞州三郡……现在水深得很!”

李光才听到这里,却爽朗一笑道:“我还以为王爷全忘了正经事,是派我来此专作护花使者的。”

崔行舟微微一笑:“你也知我一趟西北耽误了太多,年岁不饶人,总要成家才好。”

李光才举起酒杯:“那在下便为王爷能娶到心有所愿而敬您一杯!”

不过李光才心里想得却是,不论公与私,淮阳王与绥王都对立上了。那绥王也看中了柳小姐,甚至不惜上门抢人强纳。

而淮阳王转身,却将绥王欲纳入囊中的佳人娶走了。

也不知道绥王知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这二位昔日同年引得推杯换盏,隔壁的柳眠棠却在咬笔头。

因为有外男在,李妈妈给眠棠准备了小桌子,将饮食排布好,端了过去。

看眠棠犹在愣神,李妈妈便暗暗叹了口气。

别人不知,她可知道眠棠并非攀龙附凤的女子,急切地想要嫁给淮阳王。

也是她家王爷有本事,被西北的冷被窝冰得打通了任督二脉,肯放下架子来找眠棠小姐了。

而柳眠棠也是架不住烈女怕缠郎,加上那个碎催的绥王逼迫,倒显得她家的王爷宽仁大度,宠着柳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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