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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柳氏拜贴的刹那,下人不敢私自作主,而是上报了楚家管事。

而管事在接到柳氏的礼单与信件之后,毫不犹豫,放下了手边的事,亲自前去拜会了大公子。

此时楚家的南面主院之中,一位面容英俊的儒雅中年男人接过了大管事递来的信件, 面上露出若所思之色。

他的头发浓密而乌黑,鼻梁挺拔,眼角几丝细细的纹,不止无损他的风采,反倒增添了他几丝难以言说的魅力。

大管事佝偻着腰,安静的垂立于书房之中。

他可以从‘悉索’的声响中,听到这位大公子拿着信件,并没有急于拆开,而是拿在掌中把玩,久久未曾说话,似是有心事。

在楚家之中,这位大公子是个异类。

他今年恰好三十九,照理来说正是一个男人大展拳脚的年纪,可偏偏他安心读书,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提到楚家大公子,便不免想到他的爹——那位令大庆官员闻风丧胆的男人。

楚孝通今年六十有六,楚家祖上也曾发达,官至中书,显赫一时。

但后来家道中落,到了楚孝通年少之时,父亲早亡,是由寡母一手带大, 据说年幼的时候,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楚孝通少年的时候随寡母饱受当地豪强、官吏欺压, 看多了百姓疾苦,曾发奋读书, 立誓将来若为官, 要为民请命,做大庆的忠廉之臣。

他还未成年,其母身体逐渐不好,又担忧儿子,便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娶了同村一姓王猎户的女儿为妻。

王氏长相不美,谈吐粗俗,身材健壮,却有一把好力气。

她嫁进楚家,砍柴、种地、喂猪、织布,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侍候病重的婆婆毫无怨言,供养丈夫读书,邻里无不称赞其贤惠。

楚孝通不负母亲、妻子所托,在二十五岁那年入闱秋试,取得功名。

他长相英俊,性格沉稳,在殿试之上虽不是文才最出众的学子, 但因他生于贫困, 惯会看人眼色,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从而获得了神启帝的青睐,记下了他的名字。

这一年是孝楚通时来运转的一年,他在这一年开始展露头角,让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年轻而英俊的读书人,同时也是这一年,他的母亲病重去世。

楚母守寡多年,积劳成疾,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

幸亏娶了王氏这个媳妇之后,王氏为人厚道,视她如至亲,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令她多活了这么些年。

她临去之前,既有满足,也有遗憾。

满足于自己这一生虽说早年丧夫,命虽苦,可晚年却能替儿子娶得贤妻,能数年如一日的侍候自己;

同时她欣喜于独子取得功名,从此能光耀楚家门楣。

而她又有些遗憾,遗憾王氏嫁楚孝通多年,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至今未让她抱到孙子。

临终的时候,楚母拉了儿子的手,深怕他有负王氏,做那始乱终弃的陈世美,殷切交待他不可做出忘恩负义之事,辜负王氏的心。

楚孝通由寡母带大,事母至孝,在母亲临终前赌咒发誓,说此生绝不有负于王氏,楚母终于含笑而逝。

在楚孝通的一生之中,发过许多的誓。

他曾立志要为大庆百姓出头,也曾立志要做清官,扫荡世间不平之事。

但他最终都没有做到。

他弃文从武,最终掌控刑狱;

他并没有成为清廉之臣,反倒官至一品之后,开始玩弄权术,成为了大庆收受贿赂,买卖官爵第一人;

同时他杀人如麻,制造不少冤狱错案,不知使多少清官蒙受不白之冤而死;

他也没有为民请命,反倒搜刮民脂民膏,使百姓提起他时,都又怕又恨。

但唯独有一点誓言他记得极紧,那就是他的老母亲临终时嘱托的,让他万不可有负于王氏。

当年他入仕之后,官场许多前辈已经嗅到了苗头,看到了神启帝对他的欣赏,猜到这个年轻人即将崛起。

那时的他年轻力壮,长相俊美而前程远大,妻子王氏则出身寒微,长得五大三粗,不通文墨,难登大雅之堂,与他各方面都并不相配。

许多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暗示他只要休妻,便愿意将家中的女儿嫁他为妻。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孝通拒绝了这些暗示,表示自己只爱王氏,今生除了王氏,谁也不娶。

许多人都觉得他当时要走的是孤臣的路,并不相信他的话,哪知后来他真的做到了承诺,终生未曾变心。

王氏后来求医问道,终得有孕,在楚孝通二十七岁那年,生下了楚孝通唯一的儿子,至此肚子再无动静。

她为人粗鄙,神都中很多夫人看她不起,但她却很得楚孝通敬重。

这位手掌刑狱,杀人如麻的煞神,除了有骂名之外,惧内之名也与他的恶名并存于世。

可惜王氏不知是不是早年积劳成疾,儿子还未成年,便早早去世。

她死之后,楚孝通并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而是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成人。

每年甚至会告假两月,在她坟边结了一青庐,替她守坟。

他对唯一的嫡子爱若至宝,仿佛将母亲、妻子去世之后的唯一柔情倾注到了儿子身上。

家中的晚辈尽数都习武,安排入刑狱之中任职,沾染满手血腥。

但唯独这个嫡长子,只喜欢读书,从不沾官场之事。

纵然楚少廉已经三十有九,在外人看来不事生产,但楚孝通对这唯一的儿子却是宠爱有加。

楚家里可以得罪任何人,有时楚孝通心情好了,下人甚至可以壮着胆子与他说笑两句,但唯独不能冒犯的,便是这位大公子。

得罪楚孝通尚有活路,但若是对大公子不敬,楚孝通杀人不眨眼睛。

此时这位地位独特的大公子手拿书信,仿佛在想什么事,大管事内心十分好奇,却仍是不敢冒犯的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良久之后,这位大公子长长的叹了一声,问:

“这位姚太太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手指修长,声音温和,却不怒自威。

大管事将背弯得更低,恭顺的将守门小厮的话传了上来:

“这位姚太太说,她想要替一位您当年的故人之后求个情。”

“故人啊”

楚少廉轻轻的叹了一声,又搓了搓手中的信,似是轻声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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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轻声念了两个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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