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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守宁浑身一抖,眼睛募地瞪大,瞳孔震动。

她虽知道辩机一族的能量非同一般,毕竟穿越时空,见证三十多年前的书局,与不同时空的长辈们交谈,在她看来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可空山先生此时说的话再次打破了她的想像,他谈笑之间,竟然能将七百年前的太祖召来书局!

众人俱都震住,不敢出声。

孙太太屏住了呼吸,张饶之嘴唇紧抿,胡须颤抖。

而柳并舟则是将手里的铜钱与树枝紧紧握住,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

现场唯一比较放松的,则是那位头戴汗巾的男人了。

他从张饶之口里得知自己当年的交易并没有带来祸患,性命无忧之后,便放松了许多,将眼前的这一切当成了一场奇幻至极的梦。

……

空山先生将手一招,只见桌子一侧座位开始移动。

张饶之师徒原本并肩而坐,柳并舟坐于下首,与桌子另一端的姚守宁相邻,此时位置变换,他与张饶之都往上移了一位,将柳并舟原本的位置空下来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浑身一抖,紧握的手掌松开,而被他握在双掌中的树枝、铜钱则都被汗牢牢黏住,并没有脱落。

地面凭空再次出现一个蒲团,静候着被邀请的人到来。

“……”

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响。

接着有声音道:

“此地好像有诡异,与园林路径不同。”

从此人声音听来,应是个年约四旬的男子。

他的语调斯文,语气则有些谨慎,接着道:

“皇上小心。”

“怕什么?”

另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无形的威仪:

“天下妖邪已经伏诛,剩余妖族不成气候。”

他顿了顿,认真道:

“再说我修行《紫阳秘术》,本就克制邪魔,大庆朝的成立,原就是为了庇护天下人而生,若遇邪祟我先逃跑,那谁来顶住?”

“皇上说得是。”

那斯文儒雅的声音含笑应了一句:

“是我多虑了。”

“哈哈哈!”那人放声大笑:

“子渊也是关心则乱。”他的声音里带着轻松:“但这天底下,有你我联手,可有不敢去之处?”

那人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这男子的话。

“我倒没感觉到此地有邪气,反倒感应到此地有徐先生的气息……”

他话音未落,突然与那另一位同行的男子齐齐‘咦’了一声,二人异口同声道:

“应天书局?”

“应天书局!”

话音一落间,书局之内,众人听得分明,空山先生就叹道:

“看来今日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了,没想到邀请了朱先生,却来了一位同行的贵客。”

他一说完这话,外面的谈笑声顿时止住。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空山先生则转头看向了门口,笑着说道:

“恭迎二位贵客。”

他话音一落,众人心中皆抖了一抖。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半晌之后,一只大手从门口那垂落的帘幕探入,接着青色的布帘被挑起,门外站了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轻轻低下了头。

‘河神!’

姚守宁心中涌出这个念头。

她与‘河神’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对‘河神’身形气势已经牢记于心中。

可此时眼前的人似是少了最初她见到‘河神’时的邪性及阴冷感,但那种压迫与威仪却又远比‘河神’要强得多。

那人低头进入。

应天书局的大门不算十分宽大,但也并不低矮,可这门在此人面前,却显得逼仄而狭小,待那人进门之后,先转头四处打量。

他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长得浓眉大眼,竟与长公主朱姮蕊有几分相似之处。

朱世祯身穿紫袍,肩宽体阔,身材异常壮硕,姚守宁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便皱起了眉头,面露失望之色。

她曾在龙脉之底的地宫中见过幻境里的朱世祯,不过那会儿的朱世祯年纪不小了,蓄了胡须,她原本以为年轻时的朱世祯会稍微俊美一些的。

眼前的人也确实气势非凡,威仪十足,可看上去年纪也不轻,至少三十左右。

她见惯了陆执,便拿世子来与此人相比,越看越想哭。

姚婉宁还没满十九,比眼前的人小了许多,而且从长相看来,二人也不相匹配……

再加上自己的姐姐被他勾引,如今身怀有孕,将来如何还不得而知。

而眼前的人却对未来发生的事半点儿不知,她心中更是觉得不大公平,想到此处,眼泪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相较之下,朱世祯进门之后,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而过,但落在她身上时,却一下顿住,露出吃惊之色。

“皇上?”

他身形如塔,站在门口便将大门牢牢堵住,许久没有让开,身后同行者忍不住低唤了一声,他的脸色恢复如常,这才侧开身体,让身后的男子进入。

那人较他年长一些,身材清瘦,比他矮了一个头,但通身儒雅之气。

张饶之一见此人面,便脱口而出:

“浩然之气,大儒张辅臣!”

张辅臣顺声转头望去,见到张饶之的刹那,并没有露出吃惊之色,而是笑道:

“你也是儒修,身上还有我族血脉之气,不知是张氏哪一代传人?”

“张之问第十一代孙张饶之,见过老祖宗!”张饶之连忙起身,双手交叠,向张辅臣长揖一礼。

柳并舟茫然不知所措,见老师起身,也慌忙站起身来,也学着师长的作派,向长辈行礼。

但他方寸大乱,行礼时心不在焉,动作不大标准,甚至偷偷抬头去看这刚来的两人。

他目光一望,便见太祖转过了头来,那神情威严,令他下意识的低头,心脏‘砰砰’乱跳,竟被朱世祯气势慑住。

“张之问?哦,大哥家的幼孙。”他的眼中露出亲近之色,笑道:

“那孩子如今顽皮,却没料到第十一代孙竟是不弱。”

“饶之,张家传到你这代时,是距离大庆三年多久之后了?”张辅臣含笑问了一句。

他心思缜密,虽说见到后代血脉心中激动,却并没有因此而疏忽心防,反倒借着谈笑认亲之际,开始打听起张饶之等人所在的年代了。

“回老祖宗的话,”张饶之虽说猜到长辈询问此话的用意,却并没有隐瞒,反而恭声道:

“此时距离大庆太祖三年,已经是六百七十一年之后。”

他说完这话,张辅臣便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太祖。

但这一看之下,他又愣住。

只见朱世祯看似神色轻松,但他与太祖除了是君臣之外,亦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两人风雨相伴,他看得出来朱世祯的注意力其实是落到末尾的小姑娘身上的。

“这位是……”他正欲出声询问,空山先生就道:

“今日时间充裕,两位客人有话不妨先落座再说。”

说完,他伸手一拂,只见张饶之的身侧再度出现一个蒲团,恰好位于空山先生左手处。

“有请二位落座。”

这君臣二人相伴前来,本该座位相邻,但却被分开,位于长桌的两侧。

张辅臣看了一眼位置,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转头去看太祖,却见朱世祯似是并不以为意,迳直走向柳并舟身侧的空位旁。

桌上其他人见他过来,面露不安,似是想要起身行礼,但空山先生跪坐不动,其余诸人便半直起身,一脸忐忑。

姚守宁坐得很稳,仰头还在打量朱世祯,显然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尊重。

除此之外,柳并舟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儿。

虽说因为张饶之的缘故,他对两位意外闯入者也有敬畏之心,但他不知为何,一直偷偷在打量着朱世祯,那眼神有些纠结,显得怪异极了。

张辅臣有些讶然,却并没有开口。

“诸位不必多礼。”

朱世祯一眼看出其他人的不安,平静道:

“应天书局之内,不分地位高低,来者是客,我们都只是主人所请来的客人罢了。”

空山先生含笑点头。

其他人听他这样一说,隐隐松了口气。

孙太太忐忑不安的跪坐回去,但这一次她失去了平静,频频伸手擦拭额角淡红的汗珠,那原本化得完整的妆都花了许多。

朱世祯缓缓落座。

空山先生并没有制止,张辅臣见此情景,面露笑意,也坐到了张饶之的身侧。

“我知道应天书局若是召开,必有缘故,除了师长传承,同时还与天下大势分合相关。”

朱世祯除了一开始进入此地略微失态之外,很快便恢复如初,显露出他身为帝王的强势之处。

哪怕只是客人,但他并不拘束,仿佛对这样的局面并不陌生,而是试图掌控大局。

“如今是宣武三年,天妖一族被封印不久。”他说到这里,皱了下眉头:

“而参与者竟然有六百多年后的晚辈,莫非是因为被封印的天妖一族又破除封印而出的缘故?”

他一下猜中了事情真相的一半。

张辅臣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就变得严肃。

“是七百年后。”姚守宁小声的纠正他。

他转过头,目光与少女对视,接着怔忡了片刻,最后含笑点头。

“看样子,七百年后天妖一族即将乱世。”他叹息了一声,接着露出笑意:

“大庆朝能庇护天下七百年,子渊,看样子我们的后代做得不错。”

张辅臣强忍激动,微微颔首。

“先不忙说这些。”空山先生打了个岔,道:

“你们二位来得最晚,错过了一些事情,先让其余诸人自我介绍一番。”

正如朱世祯所说,应天书局十分特殊,应邀入此门的人,不分君臣、不分尊卑,众人地位平等,共坐一处。

朱世祯只是轻点了一下脑袋,没有再说话。

而空山先生的目光落向了那包着头巾的老汉身上,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他似是极少受人这样关注,顿时紧张无比,连忙想要起身,但在空山先生注视之下,爬起身到一半,又连忙跪了回去,双手交握于胸前,不安的道:

“小老儿是,来自成庆21年,姓孟,叫孟平生,家住金陵城外的宁古村,家里世代打铁的。”

他先前没有自我介绍,但提到了与孟青峰的交易,众人便下意识的当他所处的年代是永安年,与那绿袍男子同处一个时代。

却没料到他提起自己是来自成庆21年,这令得原本见了张辅臣后颇为欢喜的张饶之一下愣住。

“成庆21年?”

他皱眉问了一句,神情颇为严肃。

孟平生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点头:

“可,可有何不妥之处?”

“成庆23年后,帝王崩,永安帝登位。”张饶之就道:

“而先前那位被买了命的官员,则是死于永安11年的时候。”

中间便有了十三年的时间差——而最重要的,是孟青峰的交易则更早于这孟平生来应天书局之前,也就是说,孟青峰铸鼎、放鼎之事已经策划了多年,绝非临时所想的,而是早有预谋。

如此一来,再结合姚守宁所说的话:此人乃是盗走太祖尸身的道士,便更是证明这道士对大庆朝不怀好意了。

“先前被买命的官员?”

朱世祯听到这里,露出好奇之色,道:

“看来我们真的来晚了,错过了许多的消息。”

“不错。”空山先生说道:

“但诸位也不必急于一时,先彼此交换身份,后面有些话便好说得多。”

他的话音一落,接着是孙太太起身:

“我来自……”她说了自己所处年代,又提到自己夫家乃河中名门孙家。

谁说话时,朱世祯的目光便落到谁身上,这给了孙太太极大的心理压力,不止是朱世祯目光锐利,再加上他的身份加成,这几乎使得孙太太坐立不安,恨不能即刻在这样的人物面前退走。

若非姚守宁带来的消息事关她的女儿,她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早就离开了。

“此时距离成化九年是297年之后。”孙太太知道太祖二人后至,错过了许多消息,再加上他们位于宣武初年,对后世的情况一概不知,便体贴的报出了自己的年代位置,并将中间的时间差都算好了。

她话音一落,张饶之就道:

“我与并舟乃是师徒。”他伸手一指身侧的柳并舟,说道:

“我们来自于庆丰17年,距离此时孙老太君所处时空,有41年的差距。”

也就是说,他们与成化年相差了338年之多。

张辅臣的注意力随即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他注意到朱世祯的目光一直放在姚守宁身上,这个少女看上去年纪颇小,最多不过十五六。

她与朱世祯的年纪相差颇大,若朱世祯成婚早些,生孩子早点,恐怕小孩都该有这么大年岁了。

以张辅臣对朱世祯的了解,他并不认为朱世祯是因为贪图姚守宁美色。

太祖富有天下,身份非凡,见多了美人,不至于如此失态,想必是有其他缘故。

他初时见姚守宁与柳并舟神态亲近,二人面容有几分相似,还以为这两人是同行者,但听张饶之的话说来,好似这少女又来自不同时空。

“我叫姚守宁,来自神启二十九年……”

她提到这个时间,思绪不由恍惚。

姚守宁脑海里有个灵光一闪而过,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她下意识的看向柳并舟,还没说话,下一刻便见朱世祯与张辅臣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将她思绪打乱。

她定了定神,接着道:

“距离此时应天书局是三十三年之后——也就是距离庆丰17年的三十三年之后。”

她这样一说,众人对于时间便大概有数了。

众人介绍完自己,张辅臣便看向张饶之,显然对于张饶之先前提到的永安十一年的官员颇感兴趣。

此人参与了应天书局,但半路不见影踪,可见是有古怪的。

张饶之便不敢怠慢,将先前那绿袍男子的来历、故事一一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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