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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七月十五会袭击神都,今日七月七号,距离‘河神’之灾的时间已经只有七天时间了。

自己与外祖父准备镇守都城,今日也准备将姚家人送走。

外祖父打算以儒道之心护住都城,如果柳并舟的计划成功,能将‘河神’挡住,那么这些灾难便应该能被控制,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波及到神都城之外——也就是说,照理推算,七月十五日之前的姚婉宁等人远离神都后应该是绝对安全的。

而姚婉宁的预产期就在最近,照经验丰富的稳婆推测,如果一切顺利,最迟不过这个月下旬,姚婉宁便应该会发动。

姚守宁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怀孕、生产、‘河神’、姚婉宁,种种关键性的线索一齐排列在她脑海中,姚守宁放松自己的大脑,凭直觉去感应:姐姐没有危险。

纵使面对‘河神’,未生产的姚婉宁仍旧是没有危险的。

假设预知之境中的画面是七月十五日之后,那么也就意味着柳并舟失败,兴许他已经以身殉国……

这个念头一涌上姚守宁心中,她便心脏刺痛,恐惧得不知所措。

但她并非以往少不更事的小姑娘,纵使害怕,却仍强忍着,极力避免去多想那个恶果,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另一种猜测上——

那就是,她预知到的画面是七月十五日当天,‘河神’进入神都的时候。

可如此一来,又新的问题产生。

自己今日负责送大家出城避难,如果事情顺利,姚婉宁在七天之后应该在神都城外的青云观中住着,又怎么还会留在神都城内呢?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她立即就脑海里灵光一闪:今日众人无法顺利出城了。

就在这时,姚婉宁与苏妙真说了两句话,却并没有得到姚守宁的回应,转头看了妹妹一眼,见她眉头紧皱,咬着下唇,一脸困惑为难之色。

“守宁——”她刚喊了一声,姚守宁一心二用,听到她一唤,立即就抬头:

“姐姐。”

“你怎么……”姚婉宁话没说完,突然就听到马蹄疾驰声,有人尖声在喊:

“皇上有令,关闭城门。”

声音传入姚守宁耳中时,令她愣了一愣。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关门?”

城门内外突然有人不安的吵闹起来,接着杂乱的马蹄声响起,有一队人马围了上来,高声吆喝着让民众后退。

隔着马车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似是有重物拍打在肉体上时发出的闷响,还有人摔倒,哭喊、尖叫、怒骂同时响起。

“怎么突然不准出城……”

姚若筠惊怒交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马车之中三姐妹面面相觑,正有些惊愣间,突然听到破空声响,接着‘啪’的一声,拉车的马儿发出悲鸣,吃疼之下开始拼命的挣扎。

车子本来还在前行,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剧烈的晃荡,姚婉宁险些摔倒在地,还是姚守宁一把将她抱进怀中,使她不至于撞到马车的内壁。

苏妙真挡在两人面前,外头有一道声音响起:

“差爷……别这样。”

今日赶车的是家中的郑士,他此时强忍焦虑,身体往后一靠,小声的隔着车门问道:

“你们没受伤吧?”

“没事郑叔。”

姚守宁应答了一声,郑士松了口气:

“大小姐呢?”

他最担忧的是姚婉宁,她身体弱,肚子又大了,害怕动了胎气,出了问题。

“我也没事,郑叔。”姚婉宁也回了一声。

这下郑士放心了,外头的人还在吆喝着:

“走开,不要将这条道挡住了,后面的人退开,前面的人回来。”

“你们稍等片刻。”郑士飞快的说道,接着跳下了马车,去追那人:

“官爷,我们是城北姚家的人,我家老爷……”

车厢里三个女孩都心生不妙,姚守宁想到先前的预感,犹豫了一下,仍是看着姚婉宁道:

“姐姐,我们可能走不了了。”

今日出行的时候她就预感此行不顺,先前姚婉宁说话时,她也预知姐姐恐怕无法离城。

只是那会儿众人离城门不远,却没料到在即将出城的时候,仍被堵在了路上。

她叹了口气,小心的将遮挡着窗口的草帘卷起。

此时外头天色刚亮,但沿街的两旁已经异常的热闹。

姚家位于城北,出行之前为了避免出意外,柳并舟特意交待众人从北城门而出,不要绕道,只图尽快出城,以免夜长梦多。

之前众人一路出行也十分顺利,哪知快到出城门之前,一下就被截住了。

姚守宁看了一眼,认出这里是离北城门不远的街道,最多再绕过一段路,便能看到城门了。

但此时街道之上挤满了身穿紫袍的镇魔司的人,还有一队内城的侍卫如狼似虎的吆喝着让众人退开。

一些沿街而睡的流民也跟着站起来看热闹,而两旁店铺的掌柜一见出现异动,都慌张的驱赶着店中的客人,想要关门闭店,深怕招惹上麻烦了。

少数人趁乱闹事,一时间哭喊声、尖叫声四起,乱得不可开交。

许多人见到姚家两架前后并列的马车,不怀好意想要撞过来,远处正站在一辆马匹前,与一位差人讨好说话的郑士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顿时急了,转身回来斥赶着这些乱民。

“走不了吗?”

姚婉宁抱着肚子,听着外头的异动,先前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听闻这话之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走不了就算了吧。”

就在这时,郑士大怒喊:

“你们要干什么?”

“大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有人大声央求,说话的同时似是有手在抓马车,想往车上钻。

郑士大怒,上前去拽人。

这人双手死死扣住车身不放,他瘦得出奇,但力量却很大,此时身强力壮的郑士用力拽他竟然都拽不下,反倒扯得马车拼命摇晃。

这车体一晃,车中姚婉宁坐立不稳,发出一声惊呼。

那攀附在马车上的人一听车里声音,便兴奋的大声喊道:

“车里有女人!”

这话一出,哪怕隔着车厢壁,车里的三个女孩都瞬间感觉到重重的压力。

街道本来就混乱。

今年接连的两场灾厄造成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妖邪现世之后产生的闹剧更是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再加上皇室王权的争夺,使得皇位动荡不安。

若非后来柳并舟与长公主合力,使神启帝重新掌权,勉强镇住了局面,恐怕神都城早就混乱,形成了势力割据的局面。

但就算暂时平静,事后许多人妖蛊发作,皇帝发疯一样的砍人头,仍刺激了许多的人。

这些灾民失去家园与亲人,处于人性与兽性的挣扎之间,此时不过是强行压抑。

他们心中积怨已深,只差一个引子,便会一点就爆。

郑士也曾做过军士,眼力、能力都不差,一见此景,便知不妙。

他双手用力,顾不得拽伤人,用力将那大喊的流民扯了下来:

“滚!”

那人被丢落下地,却不死的想往车上爬,嘴里一面大喊:

“凭什么老爷们有饭吃、有衣穿,出行有马车,还有人侍候——”

郑士张开双臂拦在马车前,警惕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吃饭,想要衣穿,想要钱,想要家,想要女人……”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郑士心急如焚,重新坐上马车,想要脱困。

周围的流民表情逐渐不对劲儿了,车里坐的是姚家三位小姐,他担忧出事。

“老爷们行行好,给点钱吧——”

那人也不理睬郑士的话,只不怕死的往马车前撞。

有了他的举动,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来:

“老爷行行好,给些钱吧。”

“给点钱——”

人越来越多,城门被封,四周逐渐围来人。

马匹被围困在中间,不安的甩着蹄子。

郑士甩着马鞭,逼这些人后退。

但这些流民骨瘦如柴,各个烂命一条,自从洪灾之后,朝廷视他们如累赘,他们游走于街道之间,夜里时常游荡,有时成群结队。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无力解决这些问题,暴乱渐渐产生,有时夜巡的士兵都不大管。

只是白天的时候,他们仍如羊群一般沉默、乖顺,今日封城之事仿佛触发了这些人的逆鳞,情况慢慢开始失控。

“守宁,怎么办……”

苏妙真坐在车中,也感觉情况不大对劲儿。

姚婉宁面色发白,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慌乱,而是道:

“不要慌,外祖父也要送娘出城,很快就会过来,我们拦一会就行。”

“不用担忧。”姚守宁也点了点头,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在预知到姚婉宁可能会面临‘河神’的那一幕画面,因此而推测出今日众人无法出城的那一刻,姚守宁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记住了当时的时间,便相当于在那一刻抛下了一个时间的‘锚点’。

这是她才向空山先生学习不久的技能,之所以先前这样做,只是姚守宁想到外祖父行事风格谨慎,因此提前做准备而已。

此时混乱一起,她不由有些庆幸。

如果灾民真的出现混乱,她就施展时光逆流,回到一刻钟之前的时候,拉着郑士等人提前先避开这里。

虽说如此一来时间错乱,可能会引发一些连锁反应,但家人性命重要,这些混乱的后果只有后面再去承担。

不过她想到空山先生的提醒,也暗自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如此做。

她壮着胆子往车窗外看,只见四周全是围过来的流民。

这些人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满脸皆是愁苦,身上散发着阵阵臭气。

他们的眼神凶狠,如凶猛的野兽,神情麻木,不见善意,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姚守宁一望就打了个寒颤,心中畏惧。

但身旁姚婉宁、苏妙真紧靠向了她,两人身体不自觉的轻颤,她又鼓足了勇气,往四周看去。

车外,郑士声厮力竭的道:

“我们家也只是普通人,我家老爷只是一个普通的公门差人,靠俸禄吃饭,哪有那么多银子?”

“洪灾之中,我家老爷抗灾险些丢了性命……”

他的话并没有让这些人后退,反倒沿街两旁的人见到这里动静闹大之后,许多靠着街铺墙壁而坐的流民也缓缓的站起了身,迟疑着往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走开……”

姚若筠等人离得不远,见识到不妙,连忙围了过来。

后头曹嬷嬷等人乘坐的马车也并列过来,姚家众人集到一处,许多事不关己的人想要躲开,却一并被围困在内。

此时暴动未起,但情况已经不妙。

“各位大人——”姚若筠见情况不对,开始求助于镇魔司:

“还请帮忙……”

镇魔司今日为了封城,带了一批人出来,先前驱赶流民时凶神恶煞的兵卒,此时见流民汇聚,都不大愿意管这些闲事。

听到姚若筠的呼喊,便都一个个别开了头,装作没看到眼前的事。

“不好。”姚若筠见此情景,心中一沉。

外头情况一触即发,车厢之内,姚守宁却突然走神,想起了去年的时候,苏妙真进城那日。

那时的情景与此时何其相像,都是城门口闹事堵路,不过那时有陆执意外出现,救了柳氏一命,从而开启了她与世子之间的缘份,那么这一次呢?

世子已经离开神都好久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姚守宁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走了神。

明明情况危急,她却想到了世子。

这个念头一起,姚守宁心中想要见到世子的冲动顿时迫切无比,令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危难当头,‘河神’即将来临,姚家面临冲击,逃亡在即的时刻,却因为镇魔司的出现而被堵截在神都城内。

而此时城门关闭,城中灾民暴动,围困马车,她却想到了世子——

姚守宁并没有急着羞愧,而是分析自己的心思。

师父空山先生说过:辩机一族的传人早期血脉苏醒时,预知的力量无法受到掌控,指向未来的更多线索极有可能隐藏于不经意间的一个念头、想法里。

若是性情粗枝大叶的人,兴许会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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