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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徐林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张申报单, 帮丁羡批了三天假去广东。

订机票的时候,叶徐林毫不犹豫选择了最快的航班, 丁羡记得周斯越说过,叶教授是个很节省的人, 跟他坐飞机一般都是怎么便宜怎么坐, 最好有经停的那种廉价航空。

看得出来,叶徐林很紧张周斯越, 那一晚,他打了很多电话,最后是瘫倒在沙发上, 手都是抖的。

“老潘, 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嘛?过去的事暂且不提, 我这有个案子, 你帮帮我成么?”

“那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不会犯糊涂的。”

叶徐林急得脸上全是褶, 丁羡从没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跟别人说话, 平日里也就是一乐呵呵的慈祥老头儿。

与此同时, 她给孙元香发了一条短信。

“孙姐, 我要去一趟广东, 下期的线稿还没来得及画。”

孙元香很快回复,“去广东干嘛?”

“出了点儿事。”她没有细说。

孙元香知趣也不再多问,只回了一句:“需要帮忙知会一声,这声姐不是白叫的。”

丁羡感激:“谢谢。”

抵达广东是中午,刚下飞机, 叶徐林就带着丁羡直接去了佛山——潘永帧律师事务所。

光凭门面,丁羡似乎都不觉得是个事务所,招牌简陋,办公地点隐匿。

叶徐林在楼下等,跟丁羡说起了这人的来历。

潘永帧早年跟他是死对头,他读法学,他读计算机,一个文一个理,谁也看不上谁,天天变着法儿的作对。文理分科的时候,潘永帧学文,叶徐林嘲笑他笨蛋才学文科,潘永帧骂他是数学呆子。

两人就这么瞅着对方过了好多年,私底下也还在暗暗较劲儿总想着分出个胜负来,后来潘永帧考上政法大学,叶徐林上了清华,明里暗里被叶徐林压了好些年。

好在,潘永帧还没毕业就被十大律师团之一的达成律师事务所签了。

叶徐林那会还在读研。

潘永帧就嘲笑他,拿着国家补助的科学呆子。

叶徐林还在默默读研,那会儿年纪大了,人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他把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人工智能研究中,并且在这条路上不断寻找同伴。

潘永帧渐渐成了有名的律师,一炮打响之后离开了原先的团队,自己单干了,那会儿年收入已经是叶徐林的好几倍。

两人斗法也斗了这么些年。

潘永帧是第一次在电话听叶徐林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忽然敛了神色,倒也没再跟他开玩笑,让他去佛山找他。

楼上下来个姑娘,把两人领上去。

别看这外头简陋,里头的装修都镶金戴银闷骚的很,助理说,“潘律师把其他案子都推了,在里头等了你们一上午。”

叶徐林点头,“谢谢。”

刚要说话,里头有人说:“别废话了,叶老头儿赶紧进来。”

潘永帧跟叶教授一般年纪,却看上去年轻的多,叶教授虽然也才五十几,但有时候就像个小老头儿,潘永帧却不是,他面如冠玉,温文尔雅,难以想象刚才那句话居然出自他的嘴。

潘永帧看见丁羡也是一怔,叶徐林介绍:“这我学生。”

潘永帧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两张椅子,“先坐。”

叶徐林跟丁羡在红棕木桌前坐下。

叶徐林说:“我那学生……”

潘永帧抬手制止,“等会。”

叶徐林和丁羡互视一眼。

“叶老头儿,我就问你,文科重要还是理科重要?”

丁羡眼珠差点儿掉下来。

叶徐林也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潘永帧靠在老板椅上,慢悠悠地说:“你先回答我。”

叶徐林:“理科。”

老头儿也是倔强,这个时候还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良心。

潘永帧脸色变了,“行了,免谈。”

叶徐林:“你不就是逼着我说文科重要么?”

潘永帧一脸得意,“那你说啊。”

叶徐林:“文科重要!好了吧?!”

丁羡无语地看着两人一言一语,这两人的年纪加起来都有一百岁了,居然还这么幼稚?

潘永帧勉强点点头,“啧啧,看来你真心疼你那学生啊,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物啊,能把你急成这样?不会是私生子吧?”

叶徐林:“呸!”

潘永帧往后靠,整个人仰在老板椅上,双手架在胸前,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叶徐林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刚抵达非洲的半个月进展都挺顺利的,所有算法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而且在所有涉及的基础上加了个一个滚筒式机器人漫游器,驱动器也都完工了,这个项目如果研究成功,非洲那块的研究器他们就可以拿下,这对于驻守军方来说,都是一个大举进。

而偏偏在回国的前一天,国内传来消息。

赤马科技出了一套相同算法,并且所有的驱动和结构都优于他们,因为军方的技术支持有限,能做到目前的程度已经是尽了他们所有的努力,叶徐林跟领导都很满意。

消息传过来的当天,他们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员都被扣押了。

所有人的手机跟电脑当即被翻出来检查,在非洲的所有研究人员中,只有周斯越跟苏柏从有通话记录,还有人提供了周斯越跟苏柏从在茶馆见面的照片。

周斯越被关了三天禁闭后遣送回国,直接扭送至军分区。

而这期间。

周斯越一句话都没说,不论是来自领导的谈话还是长官的审问,他都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名字。”

“周斯越。”

“父母做什么的。”

他沉默。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潘永帧听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泄露军方机密?这要是真的,我看你那学生牢底都能坐穿了!”

丁羡心一揪,“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潘永帧看了她一眼,哼了声,又看叶徐林说:“仅凭一张照片和几个通话记录定不了他的罪。”

叶徐林不说话。

见气氛紧张,潘永帧话锋一转,“也不用担心,根据无罪推定,他们很快会放人的。”

叶徐林苦笑摇头,“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不会事发至今我都没有见过他,你信不信,这件事,如果他们迟迟找不到证据,就算不是他做的,最后也会是他做的,因为他父亲就是这么被害的!”

潘永帧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父亲?”

叶徐林说起周宗棠时总是面带惋惜,眼眶泛泪,潘永帧听到这儿,似乎有点明白那小子为什么保持沉默了,“我跟你去一趟北京,先申请保释看看,确实那地方关久了,人的心态容易崩溃,他要是心态崩了,神仙都救不了他。”

叶徐林:“申请过了,那边说这件事性质恶劣,不能保释。”

潘永帧摸着下巴沉默,半晌,说:“这就难办了。”

叶徐林:“老潘,他真的很聪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这么多年了,叶徐林何时求过他,如今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如此跟他低声下气,潘永帧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对周斯越充满了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行了,我让助理订明天的机票,你先找个地方住。”

叶徐林没听潘永帧的,从事务所出来直接赶回广州医院。

周宗棠坐在病床上喝粥,李锦荟喂一口,他乖乖张嘴,口齿不清地说着烫,像个小孩子似的咂咂嘴。

李锦荟低头自己抿了口,明明不烫啊,低声问:“你是不是又吃不下了?不想吃就说,别用烫找借口。”

昔日伟岸高大的身躯现在已然缩成一个矮小佝偻的背影,甚至能看见那些突起的关节。

丁羡眼眶微热,她微微低头。

她记忆中的周宗棠,是意气风发的,温文尔雅的。

叶徐林干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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