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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看向刘瑾,月池恍然,难怪会把他留下。为了弄钱,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为御史,纠察百官。贪官心怯,只能向另一个红人送钱保命。如此一来,天下的财富都能避开户部,经刘瑾之手,直接流入朱厚照的囊中。这正如凡人畏惧鬼怪,通过庙祝供奉神佛一般。这样一来,不必大动干戈,他就能掌握大批的资源,可以用来养兵和享乐。而且白脸和红脸都是她和刘瑾的事,他自个儿高坐莲台,不染半点尘埃,谁都不会怨到他身上。

月池怒极反笑:“您这算盘打得真是精明啊,只怕西天如来佛祖见了您,都要自叹弗如。”

朱厚照谦虚道:“怎敢与佛祖比肩,朕做了一个大庆法王也就够了。”

月池:“……不是在夸您。这是权术,不是正道。长此以往,官场风气只怕不可挽救。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朱厚照道:“官场风气已经坏得流浓了。再说了,只要拳头够大,是圆是方,是清是浊,还不是朕说了算。”

月池长叹一声:“那么多镇守太监搜刮的钱财还不够吗?”

刘瑾眉心一跳,他恍然大悟,难怪万岁把人召进京来,既不处置,又不放回,原来是为了榨干油水。

朱厚照摇摇头:“养兵可是要花大力气。这笔钱朕打算交由兵仗局,制造火器。人不行,就只能先在器械上下功夫。”

月池一怔:“万岁英明!”

朱厚照一惊,他挑挑眉,“你怎么变得这么快,这还要多亏你那些西洋人师父,不然朕也想不到这个。”

月池此刻完全被热武器攫住了心神,若是中国提前七百年进入热兵器时代……她赶忙建言献策:“西洋人在这些小技上颇有一套,您何不召几个西洋人进京,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朱厚照点点头:“也可。只是,这些都要银子。短期内要弄到这么多钱,就只能走非常手段。你明白吗?”

月池垂头不语,朱厚照开始解释:“朕本打算让你去吏部,其上有梁储给你顶着,即便装鬼吓人,他们也不会怪到你头上,只会找梁储那个大鬼头子。可没想到阴差阳错,你自个儿去投了都察院,张岐又是如此识趣。朕就想,不如将错就错。更何况,吏部只管官员之事,不利于你积累声名,都察院的管辖范围却涉及军队、盐政、漕运、茶马和关税等等,一方面能让你遍览政务,另一方面你又能建功立业,在朝堂上立稳脚跟。这岂非一举三得?”

月池听得也有几分心动。刘瑾则觉惊心动魄,皇上居然还真一一掰开给他说清楚。听这口气,还是怕他误会?

朱厚照掐了掐月池的脸:“怎么,现在不害怕了?”

月池一惊,扯下他的手:“臣就没怕过。”

朱厚照撇撇嘴:“你就吹吧。行了,说了这半日话,朕也饿了,今天吃什么?”

月池想了想道:“八宝饭,豆腐丸子,炒饼,香菇烧面筋。”

“再来个拔丝芋头,恩,还要甜汤。”朱厚照接口道。

月池点头领命,若说他心机重,的确城府极深,可偏偏既喜欢哭,又爱吃糖。

她暗叹一声,让时春去跑一趟买菜,然后开始做饭。贞筠在一旁打下手,嘴撅得可以挂油瓶。月池听她在碎碎念:“以前是把人叫进去,现在是自己跑出来。紫禁城里是没米下锅吗?”

月池失笑:“别说了,他说不定突然就冒出来了。”

贞筠一惊:“不会吧,他属猪,又不属老鼠。”

月池道:“那可不一定。”

两人正说着,果有人冒了出来,不过不是皇帝,而是他身边的老太监。

刘瑾一进来就让贞筠离开。贞筠有心顶嘴,却被月池喝止。她一面剁着豆腐,一面问刘瑾:“刘公公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刘瑾嗤笑一声:“李越,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事到如今,你还敢在咱家面前张狂。”

月池不由莞尔:“你不会以为,当个洗黑钱的,是什么了不起的活吧?”

刘瑾反唇相讥:“那你这个敲诈的,又算得上什么?以前咱家忌惮你,是觉万岁把你放在了心上,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大家都是狗,何必咬得一嘴毛吗?”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大福愤怒的汪汪声,紧随的是朱厚照的笑声。

月池听了片刻,看向刘瑾:“咱们俩的恩怨,说来可是你先来咬人的。”

刘瑾道:“那是万岁的意思,我不过听命而行。咱们这位爷,在玩弄人心上可谓高手。事情是他让做的,好处是他得,锅却是我们背。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李相公,你日日做鬼的事,难保不被人收啊。”

月池挑挑眉:“我明明做得是钟馗,打得才是恶鬼。刘公公替恶人作保,一旦万岁手中筹码足够,彻底清算时,你安有好下场。”

刘瑾低低笑出声来:“你不会真以为有事成的那天吧,实话告诉你,自正统十四年起,武将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了。”正统十四年,正是明朝由盛转衰的节点,土木堡之变,明英宗被俘,京师二十万精锐死伤大半。

刘瑾继续幸灾乐祸:“孝期一过,万岁就要纳妃了,那么多莺莺燕燕,珠围翠绕。哪里还记得起你?你树敌众多,又无万岁相护,即便要死,也是你死在咱家前头。”

语罢,刘瑾仔细观察月池的神色,希望从她脸上看出心虚和畏惧,谁知月池粲然一笑:“你害怕了,是不是?”

刘瑾翻了个白眼:“该害怕的是你!”

月池道:“是吗,你以前以为他对我,不过是看重我的皮相,谁知,今日一见,才知他对我是如此的掏心掏肺。你担心,自己找来的那几个娈童不顶用,所以选择双管齐下,找我挑拨离间。一旦我心生畏惧,做事不力,皇上自然会既失望又伤心,届时你再举荐旁人,将我的位置取而代之。我猜得对不对?”

刘瑾悚然一惊:“娈童……你怎会知道?”

月池道:“你以为宫里就没有我的眼睛了吗?我任你蹦跶,不过是觉得,蚍蜉撼树,徒增笑料而已。”

刘瑾呸了一声,暗骂谷大用等人:“人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你以为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

月池凉凉道:“那就不劳您费心了,等我老了,您想必也早就归西了吧。”

刘瑾:“……”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