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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已分,成王败寇。

武曌悠悠看向上官婉儿, “你为她而死,值得吗?”

“圣人说笑了。”

上官婉儿抬头,不卑不亢, “未来之事,谁能说得准呢?”

她丝毫不意外自己的选择。

甚至还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在天幕讲李显登基而韦后把持朝政的那一刻, 她便知道自己会背叛李显, 会配合太平发动兵变。

——她不会也不忍看到太平被韦后所诛杀。

所以哪怕李显韦后待她如何亲厚, 她依旧会义无反顾背叛他们。

阻止李显立皇太女, 与太平里应外合发动兵变。

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甚至李旦的儿子在兵变之际容不得她,唯恐她日后成为太平的助手而将她当成韦后一党所杀害时, 她也能猜到这种结果,只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 是太平。

太平的势力已引起韦后安乐的忌惮, 而即将登上皇位的圣人,又怎能容得下太平?

此时的她, 要么如女皇一般夺位为帝,要么,便是下一个韦后太后。

上官婉儿垂了一下眼,眸色有一瞬的深沉。

但很快, 她轻轻一笑,声音轻快, “天幕所讲,乃是我们的未来。”

“但当我们看到这个未来,天幕所讲的未来, 还是我们的未来吗?”

——她相信太平的能力, 在得知这一切时, 不会再让这一切重新上演。

“你倒豁达。”

武曌眉梢微挑,收回视线。

“婉儿?!”

太平刚刚醒来,便被天幕的话惊得两眼一黑,“婉儿死在兵变之中?”

“二娘切勿动气。”

太医院院正连忙道,“你身子受损严重,此时需要安心静养,万万不能大悲大喜。”

太平一阵眩晕,扶着侍女的手靠在引枕上。

侍女送来汤药,她胡乱喝着,丝毫不曾留意自己身上的衣服已与刚才不一样,更不曾留意太医院院正的那句她身子受损严重的话,她现在的心思全在天幕上,在天幕说的那句婉儿死在兵变之中。

“你这小子,你杀婉儿做什么!”

李旦气得一巴掌拍在李隆基身上,“婉儿帮了你多少忙,你不报答她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要了她的性命!”

李隆基委屈得很,“阿耶,你没听天幕说吗?”

“婉儿是姑母的人,她只会帮姑母,她帮我只是顺带的,而不是真心帮我。”

“再说了,她现在能为了姑母杀韦后与安乐,未来便能为了姑母杀你我。”

李隆基振振有词,“这样两面三刀的祸害留着她做什么?”

“就应该将她斩于马下祭旗!”

“隆基杀了婉儿?”

兵变接踵而来,李显已从最初的震惊到说不出话,到现在虽震惊但也能接受,他看了又看天幕,莫名替上官婉儿惋惜。

——尽管婉儿背叛他,但此女确有大才,这般杀了,着实可惜。

李显叹了一声,“隆基这小子比四郎狠多了。”

“若换成四郎,四郎是万万舍不得杀婉儿的。”

“不杀她,难道让她再配合二娘来一次政变?”

韦香儿倒是颇能理解李隆基的想法,“无论是她,还是太平,都已引起隆基的忌惮。”

“而等待她们的结果,也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三郎死了,韦后安乐死了,现在婉儿也死了。”

武三思焦急看天幕,“那么我呢!我们武家呢!”

“天幕委实偏心。”

“明明都是圣人之后,凭什么只讲李家人的事情,对于武家却是一笔带过?”

武三思急得跳脚。

——他把李旦折腾得这么惨,要是李旦上位了,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李显啊李显,你怎么一点不听劝。

有些隐患该除就得除啊,你不除,现在人家来杀你妻子女儿,半点不会顾念你当时的仁厚之情!

甚至连累她们武家也一同遭殃。

——只有李显活着,他们武家才会有好下场。

李显若死,武家定然会被李旦李隆基清算。

他之前听得清楚,李隆基的母亲便是被他们害死的。

杀母之仇横在这儿,李隆基怕不是要将他挫骨扬灰!

【是夜,太平与李隆基密谋铲除韦氏一党。】

【是夜,太平遣其子薛崇简领兵攻入禁苑。】

【是夜,韦氏一党伏诛,李隆基与薛崇简大获全胜。】

天幕之上,身着盔甲的李隆基领人冲进宫门。

这座宫苑与旁处不同,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般,不等卫士们去冲杀,宫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李隆基凤目轻眯。

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殿内灯火通明。

上官婉儿手扶宫灯,衣着整齐,俯身向李隆基见礼,“婉儿等候多时。”

“等候多时?”

李隆基手持马缰,于马背上冷笑。

觉察到李隆基情绪不对,上官婉儿秀眉微蹙,隐隐约约猜到李隆基在忌惮什么。

但环顾左右,男人身后之人并非全是他自己的卫士,其中也有太平公主儿子的身影,领着一帮卫士在李隆基身后。

于是上官婉儿心下稍安,从衣袖中取来一封遗诏,“大王请看,此为我与二娘所拟之遗诏。”

“婉儿之心,从来在李唐皇室之上。”

刘幽求连忙上前,接下遗诏,双手捧给李隆基。

李隆基随手打开遗诏,眼睛瞄在遗诏上,心思却全在上官婉儿身上,至于遗诏上的内容,他则完全没有心思看。

——若没有姑母相助,只他这些兵力是不足以诛杀韦氏逆党的,而上官婉儿的存在,更是给他行了大大的方便,禁苑且不论,单只说这封遗诏,便是让他的谋逆之举变成有诏讨贼,匡扶李唐江山。

但问题便是出在这上面。

姑母今日能帮他,明日便能反他。

而上官婉儿更是一柄随时都会指向他的利剑,让他落一个与韦氏逆党一样的解决。

这两个女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留着她们,始终是个祸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李隆基收起遗诏,抬手一挥,指向上官婉儿,“从来在李唐皇室身上?”

“上官婉儿,你的花言巧语还是省省吧,我不是阿耶,没这般好骗。”

“来人,诛杀逆党!”

李隆基冷声吩咐。

薛崇简微微一愣,“三郎?”

“婉儿是我阿娘的人,杀不得。”

上官婉儿眸光微深,衣袖与裙摆扬在夜风之中。

她抬眸看薛崇简,薛崇简虽为她说话,但却也并未阻止李隆基的动作,甚至隐隐以李隆基马首是瞻。

——这个太平寄予厚望的儿子,半点不像太平。

“杀了她!”

李隆基声音凉凉,缓缓抽出腰侧佩剑。

兵变之际,所带之人皆是心腹,卫士们听到李隆基发号施令,又见李隆基佩剑出鞘,当下再不犹豫,立刻挥剑向前。

血色顷刻间染红旌旗。

【唐隆元年六月二十日,李隆基与太平联合发动兵变,诛杀韦氏一党。】

【而太平的至交密友上官婉儿,死在这场兵变之中,时年四十六岁。】

天幕之上的血色淡去,白色素缟扬在风里。

太平公主一身素衣,轻抚着自己为上官婉儿挑选的墓碑。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她轻轻低喃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仿佛不悲也不喜。

但若上官婉儿还在,定能发现此时的她眼眸格外深,深渊似的,能将一切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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