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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站平日里向来清净,家属们要是有什么大病,都是去军医院看,小病忍忍就过了,除非很急的事,不然不会?来卫生站。

这会?儿?,清净的卫生站涌来马政委一家,光是马春花一个人就能吵得人头?疼。

朱红秀紧张地拉着?女儿?过去,“医生,麻烦你帮我女儿?看看她的脸,有没有被打坏。”

今天值班的是一名女医生。

当她看到大花的脸,吓了一跳,然后怒道:“谁这么狠心,将个小姑娘打成?这样?”

后面的马春花嚷嚷道:“我就轻轻地打,哪里有那么严重?这死丫头?也打我了。”

“闭嘴!”马政委忍无?可忍地怒吼,“你再吵,马上就滚回老家!”

马春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服气地想说什么,被马大娘制住。

马大娘赶紧说道:“医生,你看我们的脸,也被打了,会?不会?有问题。”

她想得好,虽然她女儿?打了大花,但朱红秀也打了她们,既然大家都被打,作为婆婆的她还是更占理?的,可不能白白挨打。

当然,要是医生说她脸上的伤也有问题的话,对他们更有利,老大再生气也有限。

医生看一眼马大娘母女俩,扯了扯嘴角,“你们没啥伤啊?哪有这小姑娘严重?”

她也没理?那母女俩,给大花检查脸。

检查完后,她庆幸地说:“还好,没有打烂脸,要是再多打几下,只怕这脸就要被打烂了。”

马春花虽然不用下地干什么农活,但她那体位摆在那里,又是个成?年女性,力气也是不小的,按她先前那样气怒之?下狂扇一个小姑娘的脸,只怕真的会?被打烂。

送马小壮过来的军嫂一听,庆幸地说:“幸好我们及时拦住她,不然大花的脸只怕就要被打烂。”

朱红秀听后,又是悲从中?来,心疼愧疚地看着?女儿?。

大花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没有反应,仿佛疼的不是她,给人一种已?经习惯到麻木的感觉。

马政委没作声,表情严肃冷峻。

马大娘倒是想说什么,就见马小壮哭着?扑过来,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赶紧先安抚她的大宝贝孙子。

医生拿药给大花涂脸,一边对马政委和朱红秀这当父母的说:“小姑娘的脸被打得厉害,估计要肿好几天,明天这脸还会?青紫,我开些消肿去瘀的药给她涂,先不要洗脸……还有她的嘴也破了,吃东西会?比较困难,最近先让她吃些不用咀嚼的食物,不要扯到伤口……”

她亲自?给大花涂药,见小姑娘疼得浑身发抖,却不吭一声,顿时满心怜惜。

医生不禁叹息,朝马政委道:“你这当爸的,怎么忍心让人将自?己女儿?打成?这样?就算要体罚孩子,也不是这种体罚法……”

马政委有些尴尬,“不是体罚……”

医生白了他一眼,都不想和他说话。

见医生给大花上好药后,马大花不甘示弱地挤过来,“医生,你也给我看看脸,我嫂子也打我,打得我可疼了,她还打我妈!”

说着?,她怒瞪朱红秀,以为自?己这么说,大家就会?同情她。

朱红秀一改过去的避让,毫不畏惧地看着?她,脸庞紧绷着?。

医生敷衍地看了看她的脸,马春花的皮肤微黑,虽然脸上有个巴掌印,但并不怎么明显,至少没有大花看起来那么恐怖。

马大娘也是一样。

所以医生甚至连药都没给她们开,只道她们的伤没啥问题。

“医生,我身体还疼。”马春花又说,“这死丫头?刚才掐了我好几下,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医生实在不想搭理?她。

知道大花的脸是她打的后,她只觉得马春花实在是面目可憎,一个大人居然对个小姑娘下这么狠的手,而且这小姑娘还是她的侄女,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这得有多狠毒啊?

但马春花又纠纠缠缠的,医生只好将帘子拉起来,让马春花脱衣服检查。

检查很快,医生重新打开帘子,淡淡地说:“没啥伤口,不严重。”

“咋不严重?都青了。”马春花不服。

医生指着?大花说:“有这小姑娘那么严重吗?”

“又没有烂!”马春花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惊了,没想到她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

朱红秀愤怒地瞪着?她,送马小壮过来的军嫂也一脸吃惊,马政委也是满脸不敢置信,眼前这个没有丝毫愧疚的姑娘,真是他妹妹?

他不在的时候,他妹妹就是这么欺负他女儿?的?

医生又朝朱红秀交待一些注意事项,就将他们赶走,“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马政委默默地看着?大花的脸,朝医生说了一句“谢谢医生”,跟着?妻女一起离开。

马大娘见他都没叫他们一声就走的背影,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妈,你看大哥!”马春花只觉得憋屈得厉害,“大嫂都打你了,他居然不管。”

马大娘生气道:“要不是你将大花的脸打成?这样,他会?不管吗?”

她也是有几分了解自?己这大儿?子的,大花是他女儿?,看到自?己女儿?被人打成?这样,老大怎么可能不生气?

要是她这当妈的也被朱红秀打伤还好,问题是医生都说没事,反倒是大花有事,这不就让老大越发生气不满?

马春花嘟嚷道:“可我打大花时,你不是没阻止?”

她知道自?己没她妈聪明,做事容易激动,全凭喜好,一般她做蠢事时,她妈会?及时阻止她。

可这次她打大花,她妈并没有阻止,所以她就放心地打下去。

马大娘脸色一僵,心里非常懊悔。

要是她知道这里的人会?为点事小题大做,不过一点伤就拉着?人跑卫生站找医生,她会?让蠢女儿?打大花吗?在他们乡下,长辈打孩子的事多得是,将孩子打到吐血也不是没有,不过就是打几下脸嘛,哪里用得着?去看医生?

要不是医生胡乱说,老大哪里会?这么生气。

马春花心里那股气仍是没发出来,咬牙切齿地说:“妈,大花丢掉我的衣服和鞋子,这事还没完呢!”

“完什么完?”马大娘气道,“现在哪里还顾得了你的衣服?只怕咱们都要被老大送走了。”

马春花啊一声,跳了起来,“这怎么行?”

她还没有在这里找到对象呢!

当即她赶紧拉着?她妈和马小壮,飞快地往家属院而去。

回到家属院,马政委谢过那些关心大花的军嫂,默默地跟着?媳妇和女儿?进了家门。

回到家,朱红秀就拉着?大花进房间,一眼都没看他。

马政委迟疑了下,也跟着?进去。

朱红秀不想理?他,明显心里还存着?气。

大花叫了一声“爸”。

马政委心疼地看着?她的脸,问道:“大花,脸疼不疼?”

“没事的,习惯了。”大花故作坚强地说,“以前在老家时,小姑经常打我,我都习惯了。”

马政委瞪大眼睛,“春花经常打你?”

大花嗯一声,“不仅打我,还打二花、三花。”

她垂着?眼,眼泪开始在眼眶里转,“小姑让二花给她端水洗脚,二花那时候年纪还小,不小心洒了些水在她鞋子上,她就拿鞋打二花,将二花的身体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三花刚学会?走路那会?儿?,因?为经常吃不饱,太饿了,有一次不懂事将小姑的核桃酥吃了小半块,小姑就一巴掌打过去,三花的脸当时都肿起来,又青又肿的,过了大半个月才消;还有……”

大花就像个委屈的孩子,和她爸告起状。

“……以前家里的活都是妈和我做的,奶说我们都是外人,以后都要嫁出去的女儿?,不算是马家人,来马家是专门吃白饭的,要是不干活,就没有吃的……我和二花、三花一直没什么衣服穿,小姑每一个月就做套衣服,衣服旧了都不给我们穿,说我们都是外人……”

马政委脸色微僵,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些年,他心疼老家的老娘和弟妹,工资几乎都寄回去,甚至有时候他们张口要钱说买什么,还会?找战友借,一定?要满足他们。

至于他媳妇朱红秀和女儿?,朱红秀是纺织厂女工,一个月有十块钱的工资,能维持家里的开支,而他对吃穿等也没什么要求,她们怎么吃他也怎么吃,并没什么感觉。

他一直对老娘弟妹愧疚,所以就想着?,先委屈媳妇和孩子。

可是他没想到,他媳妇和孩子在老家时是这么过的。

就算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意识到,他妈和弟妹的性子并不好,也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他们会?这么对他的妻女。

朱红秀听着?女儿?的话,又悲又痛,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懦弱没用。

再看马政委的表情,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不仅没下,反而越发的高涨。

她知道自?己是个懦弱没用的,那些年要不是靠大花护着?,只怕她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几时才能摆脱那群人。

能来随军,也是当初大花直接跳河威胁,才让婆婆松口答应。

不然可能直到现在,她们母女几个还在老家。

朱红秀红着?眼睛,咬牙说:“老马,以前我不敢说,怕说出来咱们这个家就没了。现在,我也没什么可怕的,直接和你说吧,你那群家人,都是一群黑心肝、自?私自?利的,我真后悔当初嫁给你!要不是有了大花二花三花……”

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捂脸哭起来,又悔又恨。

如?果是以前,她不会?有这些想法。

直到认识陈艾芳、顾夷嘉后,她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活的,女人要更爱自?己,可以和男人说不,对自?己不好的人说不。

她是个没用的,自?己受苦罢了,还要让几个女儿?跟着?她受苦,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