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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信回答她:“我问了先生,先生说,不论我第一场如何,最好去将后面的三场全部考完,练一练心志。”

这个道理许融明白,考场发挥非常重要,萧信起步晚,他尤其需要这种经验上的累积——其实一般学子也需要,不过有些人求稳,如果前面答得不错,加考了两场,反而考砸了,那不如算了。

她还明白,这四场是通关制,第一场团案有名的才能去第二场,第二场过了才能去第三场……每次与团案同时贴出的会有一张副榜,副榜上的学子也可以参加考试,团案上的一旦失手,就会由副榜递补上去,总而言之,竞争非常激烈。

这都是她提前打听过的,如此角逐之下,苏先生仍要求萧信场场不落,可见其严厉了,但同时,这也是信任。

许融见过苏先生,知道他不是个拘泥的人,如果萧信不行,他不会强求他出头。

在闲聊中,他们回去了侯府,一路话说下来,不但萧信本来就稳得住,许融也平静下来,但侯府中惊讶的浪潮才开始不久,并越掀越高。

萧信若只是取中,还能说运气好,可取了个头名,就不是这两字能解释的了。

不说原就在府中的人如何反应,连晚间萧侯爷闻讯以后,也呆立了一会儿,叫萧信过去。

萧侯爷出门早,没见着闲汉报喜和许融撒钱的盛况,他是从衙门回家以后才听说的。

灯火通明下,萧信来到了他面前。

萧侯爷没坐,背手仍旧站着,长久地打量着这个儿子。

他忽然发现萧信不知何时已长得比他高了。

也不再是那副没精打采的耷拉模样,少年肩背挺直,像一竿青竹,虽仍然漠然而好似凝霜,但因此愈显矫矫之势。

萧侯爷几乎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变的?

想不起来。

好像天天见到这个儿子,也好像从来没认真看过他。

他不缺子嗣,承继家业的长子,贴心聪慧的幼子,都有了,中间的这个次子就不那么重要,何况他从前也实在不讨喜。

父为子纲,难道要他做老子的倒过去讨好儿子不成。

但这时候萧侯爷终于找到一点久违的父爱了,不觉把脸色放得和悦了些,叫萧信坐下,问了他些读书上的事——萧侯爷是武将,但为了给萧仪找先生,正经也打听了些举业的问题,这时候要问,也寻得出话来问。

他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萧信怔了一下,旋即答了。

他再问,萧信再答。

三个问题问过以后,萧侯爷:“……”

他哑火了。

萧信的态度称不上不好,可就与他想象的有距离,如果是萧伦,这时候应该恭敬而不失亲近;如果是萧仪,该直接挨到他身边来了;只有萧信,他好像自带了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在周身划出一个保护圈。

豪贵子弟目无下尘没有什么,但他这个生身之父也被当做生人划分到圈外,萧侯爷就感觉很不好了。

不好还说不出来,父子亲近应当由心而发,添了命令,整个味就全变了。

萧侯爷现在就觉得索然无味。

而他一旦不说话,萧信就更不说话了。

没有任何要跟他借机修复关系的意思。

萧侯爷再看他一眼,只觉噎得慌,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一摆手,将他打发了了事。

**

萧信一路疾走,回到北院,进了堂屋,在通往卧房的帘子前站了一会儿。

院子里很静,他要连着下场,许融怕丫头们吵着他,这一阵子都早早就叫丫头们各自回屋去了,她自己也歇得早,只是在外面的堂屋给他留了灯。

桌上烛光微微摇曳,旁边放了一盘瓜果和一盘点心,他知道都是留给他的,他在瓜果的清香中低着头,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心渐渐静了下来。

一路说不出口的燥意散去,他轻吁了口气,返身在瓜果盘里挑拣了一下,捏起一块鲜红多汁的西瓜,塞到嘴巴里,鼓着脸颊进了另一边的东次间。

隔天就是第二场。

考过放榜,跟着又是第三场,考过再次放榜……直到四场全部结束。

六月二十五日,长案贴出。

四场中,萧信不全在头名,第四场还跑到了外圈,但在这决定名次的最终长榜中,他回到了第一场的最初位置。

名列第一。

宛平县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