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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了忍,不说话了。

他应该是醉了,不跟醉鬼计较。

“我没醉。”林信忽然又道。

许融:“……哦。”

她有点相信了,因为他还能看出来她的想法。

但这就更麻烦了,他要是醉了,她还能自如点。

好在林信说完这一句以后,又不说话了,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带来的压迫感顿时消失了一半,许融终于松了口气。

怪了,从前他那脸色摆得再臭再冷,她也没怕过,如今他脸色还不算怎么变,她心里竟就虚了两分。

还会多想,比如他尽管把眼都闭上了,揭过了先前的一篇,她却不能马上从那氛围里出来,还忍不住要琢磨,他那阴一句阳一句的到底什么意思,是她哪里惹着了他?又还是他自己不高兴了……。

把许融烦得,下车时差点一脚踏了个空。

本来懒懒伸着手的林信一惊,快步上前将她接着了,因本也没防备,被砸得跟着往后踉跄了两步。

林定没在车里,他是骑马的,刚从马上下来,见状哈哈一笑:“小宝,你喝多啦!”

……

许融埋头往里走。

不是林信的锅,是她有意避开了一点他的手,没去扶,结果出了这么个洋相。

要搁在平时,也不算什么大事,偏偏赶在这个寸点上,就非常颜面无光。

一直走到春盛院,她脸上的热度才算下去了。

新橙掀着帘子让她进去,许融一看,她走时的几个箱笼盖子合上了,但还摆在原地。

新橙见到她的目光,解释:“恐怕奶奶还要用,我没敢叫她们动。”

许融点点头,进去。

“出去。”

低沉声音在背后响起时,许融才发现林信竟也跟着进来了,而同时帘子一闪,新橙听话退走了。

许融呆了呆:“——我叫人给你煮醒酒汤。”

好歹他也扶了她,她决定她不记仇。

“不用。”林信又是简洁的两个字,他踱步到箱笼中间,开口:“你天天收拾这些做什么?”

许融脑中嗡然一声。

终于来了。

她忽然明白,她这么久的心神不宁,浮躁不定,正是为了等待这迟迟不来又必将到来的一刻。

她忍不住笑了笑。

——她其实是很紧张的,手脚僵得都没处放,可她也不想再拖了,早晚的事,那么早来比晚来好。

他愿意挑破这一层纱,也比一直装傻好。

她清了清喉咙,开口回话:“——玄诚,”这一开口她才发现没用,声音还是发涩,不过小问题,她不在乎,继续说,“你已经过了会试,那我们的约定,也就到了完成的时候了。”

殿试是不黜落人的,他只要不闭着眼睛考,最次也是个三甲,一般的写在金榜上。

林信道:“什么约定?”

许融:“……”她仿佛又一脚踩了个空,疑惑地把他看了看,“你不是说你没醉吗?”

是他问的,她话也说到这么白了,不可能听不懂吧。

“就是那个,你高中了,我们就和离的约定。”不管他了,他既然问,她就答,这下总是明明白白了。

林信跟她对视片刻,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来,在空中一抖展开:“你说这个吗?”

许融凑近看了看,连忙点头:“对!”

底下两个红手印还宛然清晰呢。

不过他今天居然随身携带——又有点怪怪的。

撕拉。

不等她再想,也不等她退开,林信就在她眼皮底下,用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纸契约撕成了两半,四瓣,八瓣……直至碎片。

许融:“……”

不可置信,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恶劣的毁约行为!

撕就撕了,这么光明正大的!

许融本来是没想好,还想谈一谈说不定能谈出个决断来,这一下叫他气着了,道:“你光撕你的有什么用?我这里也有一份,也可做证据。”

虽然丢了,但他又不知道。

他都敢当面这么干了,她空口扯句谎又算什么,她都想好了,大不了,回头补写,趁他睡着,再拉他手指按一下——

“是这个吗?”

林信从另一个袖口里,又取出了一张纸,照样抖开,叫她清清楚楚地看过了,再在她震惊的眼神里,依样画葫芦,撕拉——

指甲盖大的纸屑散了一地。

保证绝对拼不起来。

“……”

许融看看一地雪片似的纸屑又看看他,注意力不觉歪了一瞬——犯不着撕这么碎吧?

而后才想要发声质问。

但不等她说,林信先一步说话了:“现在没有了。”

他垂下了手臂,挺直站立与她对峙,公然、而坚定地道:“你我之间,只有一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