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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结束了。

命妇们三三两两地往宫门外走。

有人想快点离开, 到外面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迫不及待, 路上就交谈起来。

兰宜作为众人议论的中心点, 是前者,但有人叫住了她,这个人她无法置之不理, 是帮过她说话的方太太。

“这么着急, 想快点出去见五郎?”方太太声音爽朗地打趣。

兰宜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先谢过了她。

“不用客气,原是五郎托人给我带了口信,他今日不知要做什么事,可能会带累你在永和宫受气,所以叫我帮着照看一下。”

方太太笑道, 一般妇人到她这个年纪, 多少会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她笑起来却似朵开到正艳的芙蓉花, 直是容色照人。

兰宜才注意到她对沂王的称呼,与她所知的别人都不同,即便有长辈身份的成妃, 也只称沂王封号, 以沂王今日威重, 的确很难再让人叫出“五郎”这样的小名。

方太太照叫不误,她道:“才在里面时,咱们隔得远, 不好说话。”又打量着兰宜, “五郎原来喜欢你这样的, 我还以为他真打算出家做道士了呢。”

她说话十分直接, 不过兰宜不觉得反感,因为方太太的言行里并无恶意,只是带着亲热,她是真拿沂王做自家的晚辈——虽然她大约也就比沂王大了五六岁,才这样不遮不掩。

方太太想到哪说到哪,又跟她做自我介绍:“五郎没跟你提我?他这个孩子,从小就这样,事情自己就做了,不愿意跟人商量。你跟着五郎,应该叫我一声姨母。”

“……”兰宜却不过她殷切的眼神,只好叫了一声。

她虽然都不算认识方太太,但沂王到京唯一且两次去过的人家就是寿宁侯府,且他又被先皇后养过,这份关系不会作假。

方太太很高兴,更加笑靥如花,跟她闲聊:“我这些年都不在京里,这次听说父亲身体不好,才回来的。唉,幸亏五郎也到了京里,不然一时半会,都不知道去求谁。”

她这么说了一路,兰宜基本没怎么出声,方太太却很满意:“五郎打小就好静,我和他说话多了,他都嫌腻烦,碍着姐姐,只好忍着。你跟他算对了脾气,怪不得他愿意。”

午门渐近,一道朱袍身影立在门洞边上,比路过公侯大臣们的服色更为繁复庄重,人也更为挺拔修长。

“呦,等你呢,去吧。”方太太催促。

兰宜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她攒了满心的疑问,迫切需要得到解答。

**

成妃身在宫中,这时正在聆听详细的经过。

随着宫人的叙说,成妃的头渐渐越来越疼——与太和殿里的那番恶斗相比,永和宫这里的过招简直可以称之为隽永!

“太子怎会亲自上阵?不是找好了御史吗?”成妃先含怒发问。

“御史迟迟找不到机会发难,沂王跋扈,频频目视太子威胁挑衅,又为皇上献上九件寿礼,件件珍品,皇上龙心大悦,夸赞沂王孝心可嘉,康王也称羡,太子殿下一时——”宫人小心措辞,“未能忍耐。”

成妃皱眉,她知道沂王府以船队进京以后,就放弃了打探沂王敬献寿礼的念头,沂王就藩多年,经营有道,平常时候就没少安排贡品,这次准备一定更加充足;而永和宫及东宫这边,份例皆有定数,太子碰触不到多少政务,东宫人口倒日渐增加,一直只出不进,她虽借掌管宫务之便多加贴补,到底只是些日常所需,当不得大用。

“本宫早已告诉太子,叫他不要计较这些一时长短。”成妃恼怒地揉了下额头,“他为储君,早晚坐拥天下,到时候,什么不是他的,偏这样沉不住气。”

成妃身侧一名年长贴心的宫人相劝:“娘娘,怪不得殿下,沂王与康王连成一气,殿下如何能不着急。”

成妃没有消气:“康王不过蠢货,更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宫人道:“再蠢,也是龙子。他向着沂王,不向着太子,太子心里怎么好受。”

成妃摇头:“什么向不向,康王就是说话不会过脑子而已。他那个王妃,都要比他有条理。”

宫人提醒:“刚才席间,康王妃也维护沂王夫人。”

成妃不语了。

这不假。

虽然做得比康王聪明。

回话的宫人继续道:“太子揭出沂王治家不严,有宠庶灭正之嫌疑——”

成妃只听这一句,就闭了下眼。

话没错,但不该由太子本人说出来。

前朝后宫,本来都找好了人,一起发力,好堵住沂王的嘴。

这件事在明面上必须是与太子无关的,如此沂王自己先受参劾,就不好再说出齐三姑娘之事,否则就是存心拉太子下水挡灾,攻讦储君,又在寿宴上,必定要惹怒皇帝。

但太子自己跳进了水里。

失去超然地位之后,他揭露沂王,沂王就可以揭露他,更可以直指太子是因心虚才抢先发难。

宫人的禀报证实了成妃的预测:“——后来,太子与沂王吵成一团,沂王强横,一句句针锋相对,朝臣都不好言声,只有康王居中相劝,让沂王别太得罪太子,以免他日有不测之祸,沂王不听,让康王闭嘴,太子也大怒,让康王闭嘴。”

成妃脑袋嗡嗡直响。

她撑住问道:“皇上作何反应?”

宫人垂下头去:“圣颜不悦,然后沂王便跪下请罪,太子殿下和康王也一起请罪。”

成妃松了口气,事情还不算不可收拾。

“母妃。”

太子这时大步走了进来,面色极为不好。

他身上带着酒气,坐下就要茶,一气喝完一杯后抱怨:“沂藩真是奸猾!”

成妃听这个称呼,就知道他心中怨气,冷道:“你若谨慎收敛,谁又抓得着你的把柄。”

太子闷了片刻,道:“母妃,我还不够窝囊吗?我这么大的人了,像个垂髫孩童一样,天天只是听讲,偶尔放肆一下,究竟算得了什么。”

“你是太子,持身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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