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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吵吵闹闹外加堵车,中午他们才到达新洛镇,不早不晚恰巧赶上午饭。

新人是方奶奶表兄的孙辈,喜宴摆在农村的大礼堂。大礼堂一点不比酒店差,礼堂内两面落地玻璃,宽敞明亮,礼堂外是大片青草地,草地四处张挂着五彩的氢气球。

宾客多,大家单独给小孩开了几桌,陈兮和方岳方茉都是未成年,他们被自动划分到小孩组,坐到了一群儿童中间。

几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第一道菜刚上,他们就举筷做准备了。但他们马失前蹄,完全没见识过儿童可怕的战斗力。服务员还没把盘子放好,小朋友们就一哄而上用手抓。第一道卤鸡爪是按照人数给的,按理应该够,但有小孩两手各抓了一个,于是在陈兮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盘子瞬间变得光可鉴人。

陈兮和方茉面面相觑,第二道菜快要过来了,陈兮右手用筷还是不行,她改换左手,方茉小声预告:“准备——”

几人精准落筷。

吃饭犹如打仗,你争我抢似乎格外香,连说话都没功夫,大家全忙着干饭。

中途方茉憋不住去了一趟厕所,回来路上看到服务员正在上她爱吃的珍珠圆子。方茉振臂高呼:“兮兮,我要圆子——”

陈兮手上夹着菜,她这桌的珍珠圆子还在半空中,即将遭遇四面楚歌。陈兮想都没想,右手拿起方茉的筷子,利索地从剑雨中抢到一颗圆子。

然后小孩儿们惊呆了,这人两只手都在夹菜?!谁能抢过她?!

陈兮也呆了呆,她右手握筷利落又标准。

陈兮看向身边的少年,少年也正在阳光中看着她。

恰好落地玻璃窗外,不知哪个皮孩子扯了草地上的气球绳,粉的红的,蓝的紫的,气球缓缓升空,阳光下绚烂缤纷,似乎连大自然都在吟唱。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应该是谦逊的,但这一刻,陈兮有了和方岳相同的、嚣张的感受——

原来他们的双手,是大自然的统治者。

回程路上,方岳坐到了后排中间,这才堵上了方茉的嘴。

中间位置小,腿也伸展不开,方岳坐得不适。他看了眼左手边,陈兮正低着头,右手翻来覆去,张张又握握,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自己的手。

喜宴正餐是晚上,吃完天已经黑了,高速上路灯像钢琴键,叮叮咚咚,忽闪忽鸣。

方岳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他的手很大,确实能将她完全包住。

国庆剩下的几天,方家人哪都没去,活动范围就仅限小区,体育馆周边,还有方妈开的婚介所。

陈兮也去过一次婚介所,方妈的婚介所办得像模像样。她跟小姐妹合伙,选址位于文启中学附近,也就离八中不远。店面不大,外间是办公场所,里间布置成温馨的会客室,她的成本大头都花在了马路对面的茶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开了个茶馆啊?”方茉站在婚介所门口,朝着马路对面望。那家茶馆名字叫“印月”,虽然和“月月花开”一样都带个月字,但光看名字还挺文艺,两家店基调一看就不搭。

方妈说:“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你一个小孩子管这么多。”

“但你干吗还要开茶馆啊,妈,你野心这么大?”

“你懂什么。”方妈说,“我告诉你啊,我的婚介所收费是一年五百块,知道为什么这么便宜吗?”

方茉:“为什么?不过五百一年很便宜吗,市场价应该多少?”

“五百还不便宜,简直是白送的。”方妈道。

“那你为什么定这么便宜?”

方妈看向方岳:“儿子,教教你姐。”

方岳正在帮方妈录入电脑档案,他翻开一页纸质资料,头也不抬地说:“赚茶钱?”

“欸,聪明!”

陈兮一脸好奇,方妈把待客的糖果往她面前挪了挪,哄她吃糖,然后说:“婚介所收费便宜,来报名的人就多。茶馆消费一次至少得一百吧,我每次约上相亲的俩人,都叫他们在茶馆见面,每天至少能有几对,他们还能再带动一下身边的亲戚朋友。”

方茉恍然大悟:“妈,原来你这么有头脑啊,那我们家以前开工厂怎么还会倒闭?”

“去你的,你少说话,给我吃糖!”方妈见陈兮已经在乖乖吃糖,小姑娘白白嫩嫩好讨喜,她笑道,“兮兮,等再过两年你就能找对象了,到时候我这本子上的任你挑!”

方妈豪气地拍向方岳手边那摞厚厚的资料,国庆才几天,婚介所就已经吸纳了这么多会员。

方岳字才敲到一半,他皱起眉,挪开方妈压在资料上的手,随意将资料本往面前又撂了一下,纸张摩擦发出战战兢兢的声音,方岳继续面无表情敲键盘。

国庆假期一晃而过,返校上课的第一天,月考成绩也下发了。

陈兮考了年级七十九名,班里排三十六名。这成绩说很差也不至于,因为两个竞赛班和两个实验班的大部分分数都咬得很紧。陈兮也清楚学竞赛势必会影响其他学科的学习,但她更知道荷川八中卧虎藏龙,竞赛生中其他学科依旧出色的比比皆是。

比如贾春,他是今年的中考状元,也是少数中考进入竞赛班的学生之一。保送生要求严苛,需要看初中三年的期末考成绩,而贾春属于后来居上,他是到了初三成绩才突飞猛进的,他没有获得保送生资格,但他以中考状元的身份进入了八中,这次月考又是年级第一。

竞赛不是成绩退步的理由,陈兮坐在座位上,翻着一张张试卷,严肃反省自己。之后几天她浑然忘我,全情投入学习,直到张筱夏在她耳边叫她,她才魂归现实。

“你知不知道方岳和那个女生什么关系?”张筱夏八卦道。

陈兮循着张筱夏的视线,看向教室门口。

下课铃刚响没多久,正值午饭时间,现在去食堂最拥挤,陈兮这几天都会等到用餐高峰过去后再去食堂。

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女生,身材纤细高挑,长发披散,五官柔和精致,长得很漂亮。方岳不紧不慢朝她走去,两人没说话,一道前往食堂方向。

张筱夏说:“我看到方岳跟这个女生吃了好几次饭了,这几天这个女生都开始跑到我们班门口等他了,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呀,你知不知道?”

门口已经空荡荡,陈兮握着笔收回视线,摇头说:“不知道啊。”

“你跟方岳关系好,你要不要打听一下?”

陈兮低头继续看题,轻声说:“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呀,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张筱夏说,“我跟方岳初中同校三年,从来没看见过他跟女生关系亲近。”

陈兮也没见过方岳跟女生关系亲近,这还是第一次。但之后几天,她就见到了第二次、第三次。

那女生每到午饭时间就会等在教室门口,而方岳也会不声不响和她同去食堂。

这天中午,陈兮照例先刷题,等用餐高峰差不多过去了,她才起身去食堂。

贾春和楼明理跟她一道。

贾春和楼明理是同桌,他们最近也不爱挤食堂的热闹,每次午间下课铃响,教室最后就只剩陈兮和他们,陈兮会趁机找贾春讨教题目。

贾春对女生社恐,起初他会害羞脸红,几天下来,两人熟悉了,贾春跟陈兮说话就变得正常了,再加上有楼明理这个社牛在,三人中午就开始同进同出,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今天三人走在路上,难得偶遇从食堂方向过来的方岳几人。方岳身边照例站着那个漂亮女生,还有潘大洲和沈南浩。

沈南浩跟方岳几人八卦:“我这几天老看到陈兮和楼明理他们一块儿吃饭,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变那么好了?”

潘大洲好奇:“他们每天一块儿?”

“是啊。”沈南浩说,“楼明理是不是挺帅?”

两队人马迎面碰上,都打了个招呼,楼明理还很热情的问:“你们都吃过了没,要不要一起?”

沈南浩说:“都吃过了,这都几点了。”

几人正要继续走,忽然就听见一道声音说:“吃过了,但还能再吃点。”

众人一看,是方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