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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一个人看呀。”蒋妈妈回头看了眼电视,起身走过去说,“一个人看太浪费了,等妙玲回来一起看吧,一起看划算,省点电,啊。”说着就把电视机关了,然后回到茶几,继续翻找。

陈兮愣了愣,从沙发站了起来,有一点不知所措,然后说:“阿姨,我先回家了。”

“等会儿,”蒋妈妈忽然说,“陈兮,你有没有拿过茶几上的钱?”

“啊?”陈兮摇头,“没有。”

“我这茶几底下放了一百块钱,”蒋妈打量她,看到她外套口袋有点鼓,问道,“你口袋里装的什么?”

陈兮摸出一把糖给蒋妈妈看,这些是前几天陈爸的工友塞给她的喜糖。

“还有呢,你那个口袋里有没有东西?”蒋妈妈说着,上手就来摸。

陈兮条件反射扭开了,蒋妈妈一把拽住她胳膊,“你躲什么,让我看看是不是藏东西了。”

陈兮否认:“我没有藏东西。”

这时蒋爸爸从外面回来,他喝了酒,面红耳赤走路都不稳。

“干什么呢,你怎么还没做饭?”

蒋妈妈顾不上丈夫,她拽着陈兮不让她走:“我中午出门的时候钱还在,就放在茶几底下的,你跟阿姨说实话,是不是你拿的?”

“我没有拿,我没有看到钱。”陈兮用力挣开,蒋妈妈脱了手,陈兮见机就往门口跑,

蒋爸爸身高一米七五,一脸横肉,他喝多酒了眼睛发红,像头豺狼,一看陈兮偷了他家的钱还要跑,蒋爸爸上去就是一脚。

陈兮像张小纸片,瞬间飞了出去,脑袋重重砸到了茶几角,短暂的窒息后,她胸口疼得差点抽过去。

蒋妈妈目瞪口呆:“你疯啦,你踢人干吗,要死啦你!”

蒋妙玲从外面跑了回来,站在门口看到家中景象吓了一跳,左手攥着的钱掉了出来,落在地面也悄无声息,是破开一百元后剩的九十块钱,她右手拎着一袋小零食。

陈兮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家距离蒋妙玲家只有三五分钟的路程。

那天雪融后地面结冰,她怕摔跤,所以走得特别慢,慢到好像回家的路都变长了,每走一步她呼吸都艰难,她觉得是因为太冷了,可是她穿得挺厚的,因为快要过年,陈妈刚给她换上了新棉袄。

陈兮走回了家,陈爸陈妈在做晚饭,她很想说她有点痛,可是她知道爸妈听不见。陈爸陈妈对她笑了笑,打手势让她等吃饭,陈兮抬不起手,她像半融的冰锥似的砸到了地上。

陈兮说到这里,看出方岳神情已经不对。

方岳大多时候喜怒不形于色,他生气的时候别人或许都看不出来,笑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像潘大洲一样咧开满嘴牙,他的情绪总是收敛着的。

家里开着地暖,方岳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长袖的薄T恤,单薄的布料底下,他胸口起伏特别明显。

陈兮就斟酌着,放轻了点音量说:“我衣服穿得厚,所以检查了之后只是脾脏受损,没有脾脏破裂,脑震荡也不严重,而且后来方叔知道了,也有来帮忙。”

“……嗯,然后呢。”方岳喉结滚了滚,声音低低的,有种摩擦砂纸的粗糙质感。

本来方老板也不会知道这事,但陈爸陈妈没有与医生沟通的能力,所以他们没头苍蝇似的求助了方老板,方老板二话不说冲到医院。

陈兮躺病床上头晕呕吐,她苍白着小脸,很费劲地把前因后果说了,方老板回家就找他老娘当靠山,母子俩撸起袖子就去撕了一通蒋家人。

陈兮在病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很快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觉得我也不是有什么应激障碍,就好像——”陈兮想了想形容,“我知道我不爱吃大蒜,所以我没必要吃大蒜啊,对不对?”

方岳明白陈兮的意思,她不是对大蒜过敏所以才不吃大蒜,而是她对大蒜不爱了。

所以她不独自进别人房间不是因为应激,而是她不爱这样做。

方岳不知道她这想法是在麻醉别人还是在自我麻醉。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紧闭的玻璃窗上,明明进不来,那股潮湿却像张网,仿佛带人来到三四月的回南天,家里所有玻璃都起了一层湿漉漉的雾,入户大门外侧挂着密布的水珠,瓷砖走廊湿滑,大堂的镜面装饰也像被泼了倾盆的水,犄角旮旯霉迹斑斑,天空灰暗压抑。

方岳霍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窗户边。他这一下动作大,陈兮也不由跟着他起身。

方岳胸口堵着一口气,这口气压不下去,又发不出来,他像面对着一堵又臭又硬的墙,他想把墙砸通,又怕墙受伤。

方岳转身看见书桌上的暖手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暖手宝的充电灯已经变绿。

他走过去把电源拔了,在手中捂了捂,然后将暖手宝递给陈兮,一句话也没说,就垂眸看着她。

陈兮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暖手宝,手上瞬间就热乎乎的,这热也像小火慢炖一样燎上来。她的两只手去年还是胖胖的,因为长着冻疮,今年她已经没再长。

她个子高了一点,站直头顶已经超过他肩膀,方岳现在很想碰触她,但他克制住了这种嚣张的想法,最后他只是难忍地摸了摸她的头。两人离得很近,就好像他有在抱她。

陈兮站着没动,她余光看到书桌上有只白色小兔子,跟她那只灰色的奇趣蛋兔子长得一样,这画风跟方岳井然有序的书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