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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算逃学几天?”男人问。

林温说:“最多三天吧。”

“三天有意思吗?”

林温看了看发尾还有没有在滴水,温声道:“三天就够了,我很容易满足的。”

男人沉默。

林温没看见对方神情,她继续用毛巾搓着发尾,问:“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男人说:“我可以投靠朋友。”

林温愣了愣,隔着两米距离和滂沱大雨,她对“陌生人”道:“我没朋友……”

男人没问什么,他抽了两口烟,半晌才说:“我可以带上你。”

林温没吭声。

男人似乎想到什么,又说:“反正最多三天,你要怕白吃白喝,就帮我跑个腿,打扫个卫生。”

他连她最后的一点顾忌都说出来了,林温知道对方尚算陌生人,她不该心动他的提议。

林温低头揉着毛巾,没有给出答案,她带着点孩子气地轻声道:“相比逃学,我更想时间快进,我想考到市高中,考到市高中就好了。”

男人弹了弹烟灰,一顿,又竖起香烟,心血来潮道:“你看着烟说。”

“嗯?”

“再说一遍。”

林温莫名其妙:“我想时间快进,考到市高中。”

朝上的烟头亮如星星,在这个雷雨交加的昏暗深夜,男人大拇指揿住烟头,犹如清风吹熄烛光。

男人说:“希望你心想事成。”

林温一怔。

风雨如故,对面的光突然亮了一些,有人打开杂物房的门,惊讶道:“你谁啊,怎么在这里。”

男人准备离开,林温突然扒住窗框,冲对面喊:“我会打扰你吗?”

男人望向她,顿了顿,道:“不会。”

第二天,林温在胳膊瘙痒中醒来。

星级酒店含早餐,林温住在小旅馆,早餐只能自己觅食。

她随意啃了一只包子,啃完后和酒店里的两人碰上面。

姜慧肠胃不适,气色不是很好,她问林温昨晚睡得如何,林温挠着胳膊回答:“很好。”

男人朝她手臂瞥了一眼,林温顿了顿,默默捂住胳膊,没再挠痒。

三人先去机场,确定今天也没有航班后,他们又打车去了火车站。

去宜清市的火车没有直达,需要中转,他们各自买了两张票。

午饭就在火车站附近的快餐店吃,快餐店的一次性筷子装在白绿色的纸包装中,林温想起上学期班里女生往她的筷子里塞了一条肉色虫子,筷子也是这样的包装,因为外面看不见,抽出筷子后虫子也没跟出来,直到她用筷子吃完饭,女同学才抖了抖纸包装,大惊小怪地嚷嚷:“咦,怎么有条虫子!”

林温不想碰这筷子,她找了找,发现店里有金属筷,她拿来两双,另一双给男人。

男人说:“现在就开始跑腿了?”

林温发现男人跟昨天有些不同,昨天他有些厌世一般的生人勿近,今天他竟然会开玩笑。

林温也没意识到跟昨天相比,今天的她不再那么沉闷孤静,她点点头说:“你还需要什么,我帮你去拿。”

一旁姜慧好笑:“奇了怪了,你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林温挠挠胳膊,坐下吃饭。

饭后上火车,三人去了硬卧车厢。

因为不是首发站,车厢里的被褥早被人睡得一团乱,姜慧大着肚子不方便,林温把人拦住,利落地将两张床铺收拾了一遍,转头看男人,男人皱着眉,一直坐在车厢外面的座椅上打电话。

林温顺手把他的床铺也收拾了一下。

姜慧睡下铺,林温的床是中铺,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初三课本,坐在姜慧床边预习。

林温并不算聪明,她学习全靠刻苦,因为定了市高中的目标,这个暑假她格外用心。

可惜天赋有限,林温看了一会儿题就开始挠胳膊,男人忽然叩了两下桌子,林温抬眸。

“上餐车问问乘务员有没有冰,去把胳膊敷一下。”

林温起身去了餐车,没要到冰,但买到了两瓶冰水。她敷着胳膊舒口气,回到车厢之后,她发现草稿纸上多了一串解题步骤。

林温意外地看向男人,男人躺在整洁的下铺,背靠枕头,言简意赅道:“报酬。”

林温想说,他不是让她跑个腿,打扫个卫生吗?

但她没说,她把冰水递了过去。

到了晚上,火车还没到中转站,姜慧忽然惊喜道:“我老公过来接我了!”

姜慧老公临时被派来出差,目的地正好是火车经过的站点,姜慧这回腿脚也有了力,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林温和男人帮她一道搬行李,看见了站在火车外等待着的姜慧丈夫。

姜慧丈夫自称姓秦,长得器宇轩昂,他对一大一小的两人连番感谢,同时递了一张名片给“大人”。

男人接过名片,林温跟坐在婴儿车里的大宝道别。

回到车厢,只剩他们两人。

火车上的晚餐味道不佳,林温囊中羞涩,也不喜欢浪费,她硬撑着把饭菜全吃了。

饭后她收拾餐桌,把男人那头的桌子擦得格外干净。

收拾完,林温将课本轻轻推过去。

男人正斜靠着床皱眉看窗外,他回过头,眼神淡淡的。

林温迟疑着想将课本收回,男人手掌盖住课本,一个翻转,正面朝他。

“过来。”男人淡声道。

林温立刻坐过去,和男人同看课本。

学着学着,林温犯困,眼皮不自觉地合拢。男人却精神十足,叩叩桌子说:“别睡。”

林温昨晚在小旅馆没睡好,她睁了下眼,没多久又开始犯困,她趴下说:“我靠十分钟。”

等她在漫长的十分钟后醒来,她一边揉着被压得酸疼的胳膊,一边回头,看着不知何时睡到了她背后那张床上的男人。

火车空调温度格外低,林温打着哈欠,抖开被子,替男人盖上。

男人这一觉一直睡到中转站,林温手机闹铃准时响,天没亮,她叫醒男人:“喂,喂,起床了……”

男人睡得沉,毫无动静。

林温推他:“起床了,到中转站了!”

许久,男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林温说:“到站了,快起床。”

男人像没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林温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你还好吗?”

男人挡住她的手,掀开被子,慢吞吞坐了起来,揉了一把脸。

下车中转,到了另一辆列车,他们坐的是硬座。

天微亮,两人都还困,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他们一言不发地轮流刷牙洗脸,回来后再一齐吃了点东西。

吃完东西,有了精神,林温望着车窗外的日出美景,两脚交叠,在桌子底下晃了晃。

也许晃动引起共振,对面的男人看向了她。

林温慢慢收住脚。

男人问:“跟你父母说过了?”

林温摇头。

今天是8月31日,明天就要开学,林温想在最后期限说。

林温问他:“你呢,跟你父母说过了吗?”

男人没吭声,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林温盯着香烟看,也许看得太专注,男人打开烟盒,示意让她抽一支。

林温一愣,摇摇头。

男人一笑,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却没有点。

林温开口:“火车上不能抽烟……”

“车厢接头的地方能抽。”

“哦……”

“不来一支?”男人拨弄着烟盒盒盖,“可以解闷。”

林温皱皱眉:“烟太臭了。”

过道对面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孩,一大早,他们的桌上就有酒有菜,麻辣鸭货的味道太浓郁,引人口齿生津。

林温下巴朝对面扬了扬,说:“我要解闷的话,也选择喝酒。”

“你?”

林温点头,等着男人说一句“不相信”。

但男人只是淡定道:“酒就不臭了?”

“……比烟好。”

他们讲话不算大声,但过道对面那桌耳朵尖,三个中年人笑哈哈地递过来一瓶小瓶装的二锅头,又给了两对鸭翅和鸭脚,说请他们吃。

他们推不过,只好收下东西,林温翻了翻,除了泡面也没零食,最后男人嗤了一声,回礼了一圈香烟。

林温:“……”

男人最后没抽成烟,他把烟拿了下来,塞回空了的烟盒。

时间还早,他抱着胳膊,靠窗睡觉。

林温翻看课本,看累了,她抬眸看见桌上的酒,好奇心起,她慢慢伸出手。

快要碰到酒瓶,忽然手背上一记敲打,她疼得猛缩回手,望向对面。

男人耷拉着眼皮,懒洋洋道:“你才多大,等成年。”

“……我没要喝。”

“那就连瓶子都别碰。”男人重新闭上眼。

林温盯着晶莹的酒瓶,默默啃起鸭翅。

也许是鸭货实在太香,对面的男人闭着眼,问道:“你会做饭吗?”

林温看向他,“嗯”了一声。

“会做什么?”

“蔬菜荤菜都会做,不会海鲜。”小镇不靠海,很少会吃海鲜。

“红烧牛腩会吗?”

“会。”

“嗯。”男人不再说话。

林温拿着鸭翅,打量对方。

她只能看到他鼻子以上,络腮胡遮了他大半张脸,也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