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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华若是个真的十岁幼童,这会儿一定只管自己开心,随心所欲地闹下去了;可她不是,尽管存了“活不顺心宁可死,反正这条命她也不稀罕”的主意,但真遇着事的时候,她考虑问题的方向一定是成人式的,无法强行降低自己的智商阅历。

比如说此刻,她清楚看出张推官这次的好声气和之前都不一样了,之前是在私底下,珠华尽可以发泄不平,张推官让一让她没所谓;但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他说出这番话来,是真的在服软,珠华当然可以照例甩他一脸——但这后果就不一样了,张推官的年纪其实和她亲爹差不多,这个岁数的老男人,又是有点身份地位的,最重颜面,丢什么不能丢人,叫人伤了脸,当时面上不显,心里一笔笔都记着呢,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还回去。

珠华在心里慢悠悠想了几圈,她提出那个以牙还牙的主意,其实本来也不过为着过过嘴瘾,气一气对手,就没想着真能实施。毕竟,张推官不过是她舅舅,不是她亲爹,对张推官来说,一个外甥女一个异母妹妹,这两人在他的天平上半斤八两,差不多都那么回事,能糊弄过去得了,犯不着真动多大干戈——再发散一下想的话,她现代的亲爹都不过如此,老婆出轨了才想起还有个她来,哪还能指望别人呀。

脑中忽然一阵抽疼,珠华忙伸手扶住额头:不好,想太多,好像脑震荡要卷土重来了。

暂时先这样吧,就目前形势来看,第一“她”毕竟没死,第二张巧绸咬死了不知道给她下的是致人死命的□□;两者叠加,张家不可能再给出更严厉的处罚,反正她往后扎根于此,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找后账。

主意拿定,珠华慢慢地,极不情愿地,好似做出了极大让步般地说了一句:“好吧,我听舅舅的。”

说完再不看人,往后蹭坐到张萱旁边的空椅上。

她这边消停了,张推官松了口气,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另一边:“爹别只顾着护巧绸了,这事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已经不是家事了。送走巧绸也是为了她好,不然人都知道是她给外甥女下的毒,见了她都指指点点,她受得住吗?送回老家去,呆上两年,再回来时人忘得差不多了,说亲时也好说。”

张老太爷是个脾气有点软的人,怕娇妻不假,可对做了官的大儿子也一样高声大气不起来,听了觉得有理,脸上就露出有点要被说服的意思来,张老太太一看,转身厉声道:“老大,你好毒的心,你要把巧巧送走就罢了,还想把这事传出去,你这是想毁了你妹妹啊,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张老太爷这颗墙头草便又倒过去了:“老大,你娘说的也有道理,你就不能想想法子,别叫巧巧遭这个罪吗?你要罚她,在家里罚就是了,何必还传扬出去呢。”

张推官耐着性子道:“爹,我说过了,这已经不是我们家的家事了,一城的百姓都等着看我怎么处置——”

张老太太不屑地打断道:“那些升斗小民,理会他们作甚,凭他们怎么嚼舌,你是做官的,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还有六部上官,府衙同僚,都察御史呢。”张推官淡淡道,“老太太以为,这些人也是不必理会的吗?我实话说了罢,巧绸不走,那就只有我走了。”

在张推官内心深处,其实也没把百姓们的风言风语当回事,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小民也是最健忘的,他们乐于传一些大户人家的稀奇故事,但等到有更新鲜的事发生,先前的事也就如被一阵风刮过,飘向脑后了。

可这些和他同属官员阶层的人就不同了,这桩事闹得这么大,他要能切实给个交待,那还能拼一把亡羊补牢,弥补一下印象分,毕竟家业大了,人心杂了,出点糟心事再说难免,大家互相也能理解;可要到这时候还试图打马虎眼,那就不一样了,你要么是蠢,要么是坏,总得占一样。而一旦给上司留下这个印象,还能指望他提拔人的时候想到你?张推官不蠢,他不做这个梦,也绝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个隐患。

“……”张老太爷混沌的眼眶一下用力睁大了,“老大,你、你上哪去?”

“辞官回家。非等到别人参我,未免太过厚颜。”

这话一撂,一屋人的神色都耸动起来,张推官的性情家人素知,不是那等危言耸听会吓唬人的,他既这么说,那事情就真的挺严重了。

张老太爷还犹豫着,舍不出小女儿去,张兴志却不管那么多,忙道:“大哥,这可不能啊,我们家就你一个有出息的,一家子都指靠着你,良翰良勇的前程都要你提携呢。”

说着转向上首:“不就是把巧绸送走两年吗?又不是十年八年的,眨眼的功夫又回来了,什么都耽误不了,怕啥。爹,依我说,就叫巧绸去罢,这孩子胆也太大,是该给个教训,让她反省一下。”

原来的盟友缩了头就罢了,还过分地倒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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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戈一击,张老太太气的,一时又没时间和他计较,只好狠狠瞪他一眼,就向张推官道:“那也不用把巧巧推出去,家里这么多下人,随便找个就是了——对了,伺候珠丫头的就有两个,有一个叫红樱的,我听了几回嚼舌,都说她懒,服侍人不用心,珠丫头不喜欢她。既这样,就说是她下的,说珠丫头骂了她两回,她心里不痛快,生了黑心,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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