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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们咕咕哝哝说:“答案是买的,又不是偷的。”

“你们的分数不是偷来的吗?”赵德阳一一展开男孩们的试卷:“丛喻舟,98分;李兴哲,117;何瑞,104......你们上次英语多少分来着?丛喻舟,你上次考到40分了吗?”

丛喻舟想了想,好像没有,他上次好像只考了27分。

男孩们揉揉鼻子,阴沟里翻船了,他们也无话可说。

站在最边上的谢随忽然开口问:“我考多少?”

班主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一堆被捏得皱巴巴的试卷底下,翻出了谢随的试卷:“抄都抄了,你还不知道自己考多少分嘛?”

答题卡左上角的的总分栏,赫然印着一个嫣红的90分。

刚好及格。

谢随既开心,又遗憾,虽然及格了,但是距离小白的奖励分值竟然还差了一分。

可惜啊。

班主任嘲讽地说:“谢随你还挺厉害哈,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刚好抄及格,算得挺精准,不像你们几个,抄都不会抄,考这么高的分,谁信啊!”

谢随冷声说:“我没抄。”

“呵,谁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没抄,把试卷还给我。”

谢随说完便夺走了班主任手里的试卷。

“你还想销毁证据是不是!”班主任站起身,指着他道:“我告诉你们,这次集体作弊事件,后果相当严重,要全校通报批评!”

谢随拿到试卷了,转身离开办公室。

班主任气愤地冲他大喊道:“谢随,有胆子抄没胆子承认是吧,我告诉你,这次作弊事件要记入档案,这份耻辱,要跟你一辈子!”

办公室门口,谢随蓦然回头,漆黑的眸子透出一丝狠戾之气,嗓音压得极沉——

“再说一遍,我没有作弊。”

**

当天下午,学校的广播开始通报作弊事件的同学名单。

寂白正埋头修改数学试卷上的错误,草稿纸上画下一个抛物线,听到广播里报出“谢随”两个字,她手上的铅笔芯蓦然折断!

广播里传来教务主任严厉的声音:“作弊是非常可耻的事情,希望全校同学引以为戒!一旦被学校发现,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不会让这种歪风邪气在学校蔓延。”

周围同学兴奋地议论开了——

“这次19班英语平均分数都快赶上咱班了,班上有一半的男生都参与了作弊。”

“好像是19班有人翻进办公室偷答案。”

“我去,谁这么牛逼啊!”

“谢随吧,除了他还能有谁?上次他不是溜进监控室,偷了视频吗?”

“他怎么啥都能偷,这身手,放古代那就是江洋大盗啊。”

寂白手里紧紧攥着铅笔,指头的泛白了。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谢随的短信——

“天台等你。”

寂白顿了几秒钟,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教室。

天台上,谢随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阶梯上,微微抬起头。

阳光渐渐埋入了厚重的云层里,霞光为层云酿出一道金色的边。

蒋仲宁站在他身边,说道:“随哥,你别急,待会儿小白来了,我们帮你解释。”

“解释有什么用,老师都不信咱们的话,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没抄就是没抄,这也太冤了吧!”

谢随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没有来。

忽而起了一阵风,谢随将手里的烟头捻在了墙上,蹭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他以为他只要努力就可以爬出泥沼,天真了,他带出来的一身污垢,是无论怎样用力都洗不掉的!

他奢望站在她的身边,却不能给她带来荣耀,只有脏污。

谢随灭了烟头,径直走下天台。

“谢随,你去哪里啊?”

“拳击室。”

“不是不打了吗。”

“不打,你他妈给老子钱用啊?”

蒋仲宁看到他狭长的眸子里恢复了过往的戾气与锋芒。

走下楼梯,来到教学楼走廊,周围班级不少同学悄悄用眼睛斜瞥他,低声议论。

就像看一场笑话。

以为拿着课本装模作样地努力学习,他就能变好了,就他这样的烂泥扶不上墙还想当好学生?

不配。

他永远不配站在她身边。

谢随去教室拿走了黑色的斜挎包,后面还有几节课,他也不打算上了,包里飘出那张90分的英语试卷。

他捡起英语试卷,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扬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妈的,不要了。

路过班主任的办公室,丛喻舟等几个涉事的男孩还扣在办公室里,似乎是要叫家长过来。

谢随目不斜视地经过办公室,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嗓音传来,仿佛一滴雨珠打在翠绿的叶上——

“谢随绝对没有作弊!”

谢随的步履忽而顿住了,他偏头瞥向办公室,微开的门缝里,女孩站在办公室桌前,阳光逆着她的侧脸,照着她额前几缕刘海,泛着通透的光。

寂白面颊微红,急切地从书包里掏出草稿本,本子上记着密密麻麻英语单词。

“老师,我可以证明的,这些都是谢随近段时间用过的草稿纸。”她将的草稿纸递给班主任赵德阳:“我一直在帮谢随补习,他很认真的。”

赵德阳接过草稿本,随手翻了几页,他认得这上面张牙舞爪的字迹,的确是谢随的没有错。

“但这也不能证明,谢随没有作弊。”赵德阳皱着眉头,卷起草稿本指了指墙边罚站的一排男孩:“这几个平时就跟着谢随鬼混,他们自己都承认作弊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说谢随没有作弊,谁信。”

丛喻舟连忙道:“随哥真的没有抄,他这段时间一直很拼的,以前我们抄作业,他都不屑抄的更别说考试了。”

“那是他懒。”赵德阳哼哼着,看向寂白:“谢随那样的人,想让他学好,除非太阳打北边儿出来。”

寂白藏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身体都禁不住颤了起来:“你凭什么...这样说。”

“我没说错吧,烂泥扶不上墙。”

寂白眼眸里隐着愤怒,声音喑哑低沉:“谢随,不是烂泥。”

“迟到早退,打架旷课,这就算了,现在还作弊,还偷东西,这不是烂泥是什么。”

“他...”女孩咬紧的下唇,泛出粉白色:“他只是...”

赵德阳见寂白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他语重心长道:“你是一班的吧,劝你不要和谢随这样的人交往了,还帮他补习,简直浪费时间。”

寂白蓦然抬起头,看着赵德阳,固执地重复:“谢随没有作弊,如果你不相信,我会去教务处说,如果教务处不相信,我就去校长办公室说,如果你们都不信,我会对见过的每个同学说,一定会有人相信他!”

就算全世界都觉得他不好,但他对寂白好,寂白认他的好。

门外的少年背靠着墙,伴随着呼吸,心脏开始剧烈颤抖。

赵德阳拧着眉毛看着寂白:“我看,你们是不是在早恋啊...”

他话音未落,少年忽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有办法证明自己,没有作弊。”

他走到女孩身边,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扬着调子道:“英语试卷,我可以再做一遍。”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赵老师,给我一次机会。”

赵德阳诧异地望向谢随,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嘴里喊出老师这两个字。

“你说真的?你要重新做一遍?”

“嗯。”

寂白抬头看着谢随,他那漆黑的眼底射出坚毅沉着的光芒。

赵德阳让英语老师过来,给谢随找了一张崭新的试卷,但不是这次考试的试卷。

英语老师还是怀疑谢随记了答案,肯定就不能用测试的试卷了。

寂白和几个男孩都被推出了教室,趴在窗边望着谢随,英语老师和班主任守着他做题,目光一分钟都没从他身上离开。

谢随偏头望了望寂白,冲她扬了扬嘴角,示意放心。

寂白还是担心,连上课都没有回去,一直守在办公室外面。

英语老师看着谢随慢慢地拆分语句,翻译单词,做完了两道阅读题,居然正确率还挺高。

他和班主任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太阳还真是打北边儿出来了?

试卷当然没有做完,不过一个小时,谢随就被放出了办公室。

趴在窗边的寂白连忙走过来,拉着他跑到没有人的转角楼梯口,担忧地问:“怎么样?老师相信你了吗?”

谢随活动着脉络分明的颈项:“你猜?”

寂白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别急我了,快说呀。”

谢随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笑着说:“三个阅读题,我全做对了,他们没有理由再怀疑我。”

寂白松了一口气,只感觉全身骨头都快软了,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下了身,抱着膝盖蹲下来。

谢随见她不对劲,坐到她身边,重复道:“他们相信我,没事了小白。”

寂白紧紧抿着唇,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身子微微地抽了抽。

她哭了。

谢随感觉五脏六腑都抽搐了一般,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小白...”

寂白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用力地抱住了他。

谢随蓦然睁大眼睛,垂首,看到女孩紧紧地环着他的肩膀,将脸埋进了他的锁骨窝。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湿热的呼吸和温润的眼泪...

“我不知道...”

她嗓音带着颤栗的哭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我知道...”

谢随轻抚着她背的手,忽然顿住了。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谢随从来不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任何意义,而此时,当女孩无助地趴在他肩头哭泣,从来未曾有这样一刻,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她会对他微笑,也会为他掉眼泪,她生气的时候会轻轻打他,也很疼他...

她就是他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