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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老顾,是谁呀?”

还有个男孩子欢快的声音:“爸,快来吃饭,今天有荷包蛋!”

赵向晚跟着何明玉进了屋,门口有一个换鞋区,摆着几双鞋子,再往里便是客厅,客厅南面连着一个阳台,阳台上种着些花花草草。客厅与卧室之间有一道小小的走廊,卧室以及卫生间的门都对着走廊。

客厅里随意摆着小孩子的玩具、书本,白色的墙壁挂着拼音表、各种彩色挂图,略显零乱,但却很有家的温馨感。

看到家里的陈设,不知道为什么赵向晚有些替顾文娇心酸,也难怪她不愿意回家,不愿意与顾朝东说话。这套住房是周金凤单位分配的住房,可是现在却居住着顾朝东和他的新妻子、新儿子,所有人都把周金凤遗忘,开始新生活,只有顾文娇还活在过去。

客厅北面是厨房,餐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一个系着围裙的女子从厨房走出来,笑眉笑眼地和何明玉、赵向晚打着招呼:“你们好,要不要一起吃点?”

何明玉、赵向晚之所以中午出来,就是要赶在人们午休之时调查取证。三医院与市局车程大约半小时,何明玉开车出来,两人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闻到家常饭菜香味,一下就觉得饿了起来。

两人忍着饿,同时摆手:“不客气,只是问几个问题。”

顾朝东请她们坐下,正襟危坐:“问吧。”

“五楼现在住的是什么人?”

“一开始没人肯住,空了两年。后来案子渐渐没人提起,分配给了一个从国外回来的眼科大夫,他单身,一个人住,不过经常不在家。”

“您一直住在这里?”

“是。单位住房紧张,包括对面502那家也没搬走。不过我单位建集资房,明年我会搬出去。”

“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隔壁邻居有没有讨论过这个案子?都说了些什么?”

“时间过去这么久,大家已经很少讨论这个案子。偶尔提一下,也只是叮嘱说不要露富,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更不要多管别人家闲事。”

说到最后,顾朝东的脸色明显变得黯淡。当年周金凤上楼查看,结果命丧黄泉,虽说已经成家生子,到底夫妻二十载,感情还是有的,现在一想起来依然会胸口痛。

赵向晚听到这里,插了一句问话:“顾文娇每个月都会去派出所询问案件进展,您就不关心凶手是谁吗?”

顾朝东觉得这句话很刺耳,看了赵向晚一眼,这才发现眼前姑娘年轻得有些过分:“你也是刑警?”

不得不说,顾文娇真是顾朝东的女儿,见到赵向晚时问的话都是一样。

听赵向晚介绍完,顾朝东的脸色变得和缓许多。还在读书的大学生呢,什么都不懂,难怪说话这么难听。算了,不与她计较。

顾朝东说:“我只是比较实在。专业人做专业事,这件案子当年全市警察都非常重视,出动了很多警力都没有侦破,难道我去打听、去催促,就能破案?一个人,一生只有那么长,何必纠结这些旧事?不如放下过去,好好过日子,这才算对得起逝者,你们说,是不是?”

赵向晚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也的确是这个理,但她依然还是想替顾文娇问几句话:“可是,如果大家都忘记了旧事,那谁来替死者申冤,谁来揪出凶手?”

顾朝东听了赵向晚的话,仿佛看到女儿就在眼前,长叹一声:“你还小,不懂得趋利避害。有时候,太执着过去,只会让自己过得越来越糟糕。”

赵向晚抿着唇,内心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所以,活该顾文娇过得不好,是不是?”

顾朝东听到她提起女儿的名字,眼神变得担忧起来:“你们见过娇娇了?她现在过得不好吗?她已经和我不来往有七、八年了,我想知道她的情况,只能通过医院的其他人。”

赵向晚摇头:“不好。樊弘伟经常打她,我们刚才见过她,她的胳膊新伤旧伤叠加,青紫瘢痕一大片。您要是有空,多关心关心她吧。”

顾朝东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急得在屋子里转起圈圈:“怎么会这样!我听药房的张英华说过,说她和丈夫关系不太好。我想着娇娇脾气不太好,说话又冲,遇上个脾气急的丈夫,两人关系不好也没办法。我以为……我以为就是夫妻之间推推搡搡,但真没想到樊弘伟这狗东西会经常打她!”

顾朝东的妻子听说是娇娇的事情,没有插嘴,带着儿子安静坐下吃饭。她见过顾文娇几回,但每一次都不太愉快,这让她不愿意多管顾文娇的事。

赵向晚点到即止,与何明玉告辞离开。

上楼敲门,没有人应门。看来顾朝东没有说错,五楼虽然分配给了一位眼科医生,但他经常不住在这里。

两人实在饿得不行,便走出家属区,在三医院街对面找了家小饭馆坐下,点了辣椒炒肉、家常茄子两个菜,盛了两大碗米饭,边吃边聊。

正是中午一点左右,已经过了饭点,饭馆里人不多。

天气热,小饭馆只有一个吊扇在呼呼地吹着。虽然汗流浃背,但因为实在太饿,两人吃得挺香。

何明玉说:“五楼有人住,但现在主人不在家,怎么搞?”

赵向晚吃饭速度比较快,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不得空回话,只能用眼神示意她等一等。

何明玉看她吃饭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你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赵向晚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放慢了速度。等到吃完嘴里这口饭,她才解释道:“小时候家里吃饭总是催,所以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

钱淑芬看不得赵向晚吃饭慢,总喜欢催她。

“快点吃,吃完去喂鸡。”

“懒鬼,吃饭这么磨磨蹭蹭做什么?”

“你要在碗里绣花啊?快点吃!”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只要一坐到饭桌旁,赵向晚就会紧张,总想快点把饭吃完,抓紧时间做正事。

想到赵向晚的过去,何明玉有些疼惜地看着她。

“向晚,你也挺不容易的。我家里四个女孩,我是老三,我爸重男轻女,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并不高兴。也有人提出过把我和我妹送人,换个儿子给我爸,可我爸妈没同意。用我爸的话来说,再不好,也是他亲生的,生了要是不养,那良心可真是坏透了。

我从小就是几姐妹挤一张床睡觉,捡我姐的旧衣服穿,用旧书包、旧文具,条件并不算好。可是我家里气氛还可以,吃饭的时候不争不吵,碗里要是剩下一块肉,谁都不会挟,都等着我妈分。”

平时在一起都是讨论案

件,难得听何明玉讲家里的事,赵向晚听得很认真。赵向晚在农村长大,虽然干农活多、被钱淑芬打骂,但农村地广人稀,住房条件比何明玉家要好。赵晨阳没离开之前,姐妹俩住一个屋,睡一张床;赵晨阳跟着赵青云进城之后,赵向晚一个人一间屋,自在得很。

何明玉往赵向晚碗里挟了一筷子瘦肉:“你太瘦了,多吃点。这家饭馆的炒菜还挺好吃的,以后把朱飞鹏他们都拖过来吃。”

饭馆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听到何明玉的话,笑得很欢喜:“姑娘你要是喜欢啊,下次来我给你们送个菜!我家那口子做得最好的是土豆丝饼,保证好吃。”

何明玉笑眯眯地和她开玩笑:“干嘛下次再送?不如这回就送呗。”

老板姓胡,名胡爱玉,性情最是爽快,听到何明玉的话,转过头就对着后厨喊了一声:“老刘,做个土豆丝饼。”

不一会儿,一盆煎得香喷喷、散发着焦香味的土豆丝饼端了上来。仔细看,是把土豆擦成丝,拌上淀粉用油慢慢煎成形,加了孜然、辣椒粉、小葱之后,边沿焦脆,中间软糯,味道丰富,简直太好吃了。

就连不怎么追求口舌之欲的赵向晚,都忍不住夸赞:“好吃!”

抬头看着站在柜台后面记账的老板娘,赵向晚忽然想起在罗县开米粉店的大姑,前一阵子她寄了信来,说生意挺好,二哥赵伯武也表现不错。表姐范秋寒已经分配到罗县城关医院当护士,因为打针水平高、行事利索,很受医生、病人喜欢。

能够把日子越过越好,也是一种本事。

赵向晚快速吃完饭,和老板娘拉起了家常:“你们家的饭馆开了多少年?”

胡爱玉抬起头,隔着柜台回答:“十几年了。从国家允许做小生意,我和老刘就盘下这家店做饭馆。三医院是星市有名的医院,每天人流量都大,在这里做餐饮生意,不敢说赚大钱,养活一家人没问题。”

开店开了十几年,门面正对着三医院,说不定能够问出点什么。

赵向晚继续问:“那你还记得十年前发生在医院家属楼的那桩灭门惨案吗?”

胡爱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记得。那可是件轰动全市的大案!警察一拨一拨地过来问,挨着个地查。我也想提供有用线索啊,只是案件发生的时候已经九点,我们家饭馆已经打烊,什么情况都提供不了。”

何明玉不死心,继续追问:“发生案子之前,就没发现特殊人物,或者异常情况吗?”

胡爱玉手头上没什么事,走出柜台,站到何明玉桌边说话:“我们每天会接触很多人,那个时候是五月份,天气不冷也不热,我家老刘炒菜手艺好,饭馆生意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真没注意有什么特殊的人或者事。”

医院人来人往,男女老少,干部、工人、农民、老师、小贩……什么样的人都有。医院每天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哭、有人笑,人生百态什么故事都有。谁比较特殊,有哪些异常,开饭馆的胡爱玉可能真的没有留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