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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两种割裂的思想同时存在着。

一个思想是:我的女儿真漂亮,我要用心打扮她,把她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

另一个思想是:漂亮不是好事,漂亮是原罪,必须把漂亮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她。

按下心中疑惑,赵向晚来到卫生间。

费家的卫生间分成两个部分,外面是洗漱间,内里是厕所和沐浴间,米色与咖色交错的瓷砖,墙面也贴着米色瓷砖,给人一种冷清、整洁的感觉。

漱口杯、牙刷、毛巾……全都归置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粉色系是费思琴的,黄色系是费思章的,蓝色系和白色系应该是夫妻俩的。

边边角角一点污渍也没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传来,赵向晚发现水池边放着一个小巧的香薰灯,正散发着悠香。

赵向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个家女主人怎么样,看卫生间就知道。

卫生间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保持干净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精力。不知道费家有没有请保姆,难道屈薇歌一边经营画廊、一边教学,还能有这么多时间打扫卫生?

如果家里有请保姆,那将会多一个知情人。

如果家里没有请保姆,那赵向晚深深佩服屈薇歌,为这个家庭倾注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想到昨天听艾辉的汇报,所有人都没有提到过保姆一词,那极有可能这个家里,屈薇歌是奉献最多的那一个。

默默记下这一笔之后,三人再来到厨房。不出所料,漂亮的大理石台面,米色橱柜,锅碗瓢盆归置得十分整齐,不锈钢洗菜盆锃亮,就连排气扇都擦拭得没什么油烟。

何明玉叹了一句:“屈薇歌是不是有洁癖?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的厨房。”

赵向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可能。”

有洁癖的勤快妈妈、严厉而控制欲极强的爸爸,这样的组合听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妙。

查看完整间屋子,刘良驹提了一个问题:“怎么没看到全家福?”

他这一说,何明玉与赵向晚也都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么幸福的家庭,怎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重新再找了一遍,除了在费思琴、费思章的书桌抽屉里找到几张半寸黑白证件照之外,再没有一张照片的存在。

别说全家福,连费思琴、费思章小时候的照片也没有,这就奇了怪了。一家四口颜值这么高,怎么就不肯照相留存纪念呢?

刘良驹嘟囔道:“我家刘栗子的相册,我都攒了两本。小妞妞一天一个样儿,太可爱了,我要把她的模样都拍下来。只可惜咱没钱买摄像机,不然拍下她第一次喊爸爸,多有意思。”

听刘良驹这么一说,大家又再次注意到——费家没有电视机,没有录像机,也没有录音机。

九十年代流行的电器,费家只有冰箱、洗衣机,没有与娱乐有关的一切电器。

何明玉不满地说:“越有钱,越抠。能够和季总做朋友的,肯定家里特有钱,怎么连个电视机都舍不得买?我们家那么困难,都买了呢。现在电视节目多,我爸妈下班一回家就打开电视机,不管有没有时间看都让它在那里放着,说是多点人气。”

刘良驹说:“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就图个开心。我家妞妞刘栗子,一说看动画片连饭都不肯吃,嘿嘿。”

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赵向晚被触动心事,看向季昭。

季昭的目光正一点一点扫过费家陈设,就像是个扫描仪一样,他这是要把一切都印在脑中,便于场景还原。

季昭也是画家,不过他相对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更重要的是,他愿意走进重案组,愿意适应、迁就赵向晚的世界。

所以,没有什么世界是不能让人懂的,只看对方愿不愿意尊重与了解别人的世界。

想到这里,赵向晚拉住季昭的手:“看好了吗?”

季昭没有动,他此刻精力高度集中,无暇分神。

那只小云雀老老实实蹲在枝头,一动不动,季昭的世界全面静止,连一丝风都没有。

赵向晚笑了笑,安静等待着。

过了片刻,小云雀动了,就像是被暂停的画面突然活了起来。

【好了,走吧。】

还是那熟悉的清润的少年音,赵向晚忽然有些好奇,季昭如果开口说话,会不会和自己听到的一样。

离开教授楼,等众人上了车,刘良驹问:“去哪里?”

何明玉与赵向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省三医院。”

有太多疑问,需要找到当事人聊聊。

费思琴胳膊上的刀伤并不算严重,不过现在天气炎热,为了防止伤口发炎脓肿,医生做了相应的处理。按理说,上了消炎药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休息,每天来换一次药就行,可是她没地方可以去。

费家现在是凶案现场,被警方封锁。

费永柏父母早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姐姐也在1985年病逝。屈薇歌的父母、兄长都在国外,夫妻俩在星市没有一个亲戚。费思琴没有什么朋友,屈薇歌的好友洛丹枫想把费思琴接到家里住,却被她拒绝。

费永柏还在ICU监测,目前生命征状基本稳定,但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人也在昏迷之中,既没办法管费思琴,也不需要费思琴陪床。

费思琴便留在了外科病房,留院观察。

赵向晚四人来到病房,费思琴一眼便看到了走在最后的季昭。她眼睛一亮,挥手打招呼:“季昭哥哥。”

季昭没反应,冷着脸。

费思琴却丝毫没有不高兴,掀开盖在肚子上的白床单,双手撑在床边,慢吞吞穿上拖鞋,坐在床边,仰着脸看着季昭:“季昭哥哥,你来看我了?”

赵向晚惊奇地发现,费思琴完全变了个样子。

昨天她身穿红色连衣裙、高跟鞋,头发披散,魅力十足,行事从容,说话冷静,态度高傲中带着矜持。

今天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商场买的廉价红拖鞋,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说话行事有些磨磨蹭蹭,眼睛里满满都是天真与澄澈,像个可爱的邻家女孩。

这……这是闹哪样?

何明玉也同样注意到了,拖过板凳坐下,认真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刘良驹是第一次见到费思琴,近距离与美人相见,颇有些惊艳。先前听大家说费思琴长得漂亮,还以为就是一般的漂亮,现在一看,啧啧啧,和昳丽的季昭有得一拼。

费思琴与季昭自小就认得,知道他有自闭症,因此并不介意他的冷脸,依然像个初见亲人的小女孩一样,嘴巴一扁,声音哽咽:“季昭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家里遭了难?我爸在抢救,我妈和我弟……”

她说话速度比较慢,略有点拖顿,说着说着,眼泪扑籁籁往下落。

季昭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刘良驹与何明玉都觉得正常,但赵向晚却看见小世界里的云雀不叫不闹,把脑袋埋在翅膀底下故意不看人——这代表季昭不喜欢费思琴。

季昭坐在赵向晚身后,赵向晚转过身,悄声问:“怎么了?”

【不喜欢她。】

赵向晚问:“为什么?”

【她有两个。】

两个?什么两个?

赵向晚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双重人格!

季昭对人的感觉非常敏锐,又与费思琴自小认识,他的判断绝对正确!

赵向晚体内的兴奋因子在跳跃。

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双重人格的存在。

因为读心术的缘故,赵向晚看过不少关于心理学的书籍,对其中关于双重人格的描述有过研究。

双重人格与普通人有着很大的区别。普通人的人格是独立统一的,是完整、不断成长的。但是双重人格却不一样,在同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这两个子人格是真实存在的,都是一个完整的自我。

不同的情境下,双重人格之间可以相互转换,这并非精神分裂,不存在什么幻觉、妄想等精神病症状。因为对这个人而言,这两个人格都是真实的,是为了适合不同的环境而生出来的独立个体。

不仅有双重人格,还有多重人格的存在。就好比人的身体是一栋楼房,楼房里分为多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里都住着一个“自我”。

国外有案例记载,最多的达到十七种人格。

按照书中记载,双重人格的出现,多半与童年创伤有关。费思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费家发生命案,是不是与她的双重人格有关?

赵向晚拿出小本子,画了两个圈圈,代表费思琴的双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