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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冲进办公室,大眼睛里满是欢喜:“画像师在哪里?画像师在哪里?”

孙岫紧随其后,一把拖过他的胳膊,冲到季昭面前,拿起桌上那张肖像,举到大眼睛面前:“老宁你看,像不像你?”

来人正是西山区公安局唯一的刑侦画像师,宁清凝,他当兵复员回来之后分配到铁路局工作,因为出色的画像能力,被秦勇兵挖了过来。公安局里上百号人,只他一个刑侦画像师,还真有点寂寞。听孙岫说湘省省厅派来一名刑侦画像专家,立马兴奋至极,丢下画笔就跑了过来。

一张用蓝色圆珠笔画的肖像出现在眼前,宁清凝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平时紧抿的唇张开着,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啊……啊!”

旁人看看肖像,再看看宁清凝,都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太像了!”

“就算是照着画,也画不了这么传神。”

“专家到底还是专家,别看人家年轻,这画像水平……啧啧啧。”

宁清凝的目光紧盯画面,右手抬手,不自觉地开始用食指跟着描画,动了几下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可惜,怎么用圆珠笔画画呢?啊,不对,圆珠笔怎么也能画肖像?这线条也太牛了!”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本说要结识同行的宁清凝心神尽被这张肖像所夺,恨不得把这张画琢磨透彻,直到后面赶过来的孙岫扯着胳膊喊:“喂喂喂——老宁,老宁!”

宁清凝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转向办公室里的两个面孔陌生的年轻人,看看赵向晚,再看看季昭,最后从季昭的右手落到他脸庞上,主动伸出手去,笑着说:“你就是湘省来的画像师吧?你好,我是宁清凝。”

季昭没有伸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伸过来的右手。

【食指、中指、虎口处有细微磨损,他平时练习很多,不过,执笔姿势不太正确。】

赵向晚伸手与宁清凝相握,微笑解释:“宁警官您好,我是赵向晚,和季昭一起过来观摩实习,季昭是刑侦画像师,他有点特殊,不喜欢与人交流。”

宁清凝礼貌地与赵向晚握手之后,松开手看向季昭,并没有介意他的冷淡:“没事,专业人士嘛,有点特别也正常。”

孙岫在一旁大声道:“老宁,这个刑侦画像师怎么样?你是干这个的,有话语权。”

欧阳鼎斜了他一眼:“这水平,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不一般,哪里还需要老宁来评价?”

宁清凝是刑侦技术人员,进入画像领域六、七年,基本都是自己摸索,好不容易有了同行,压抑不住欢喜,抬头看着季昭,有心要交流,又怕打扰到他,想了半天转过头看着赵向晚:“他不喜欢与人交流?那我怎么和他沟通?”

赵向晚道:“他能听到并理解你们的话,您放心说话吧。”

宁清凝拿过画像,指着上面略微突起的眉弓:“这是点睛之笔,但据我所知,很少有人会描述得这么详细,你是怎么想到的?”

【眼睛大、目光专注、喜欢琢磨人的表情,这种类型的人在绘图时会微微眯起双眼,久而久之,眉弓突起。】

提到绘画中的问题,季昭的回答绝对精准而透彻。

赵向晚将季昭的话重复一遍,宁清凝惊喜万分,看着赵向晚:“你也是画像专家?怎么这么专业!”

赵向晚摇摇头:“我只是比较了解他。”

宁清凝只对画像师感兴趣,恨不得立刻拖季昭去开始工作,只是初次见面不知深浅,又看季昭模样漂亮,态度冷淡,似乎不太好相处,有点犹豫。

赵向晚主动问:“闻倩语被杀案进展如何?犯罪嫌疑人的画像完成了吗?”

宁清凝没想到赵向晚如此善解人意,马上接过来认真回答:“我负责刑侦画像,昨天和目击者冯兼烈在画室待了一天,可总是不满意。季昭来了正好,要不一起?”

赵向晚看向季昭,季昭点头。

【你想要破案,我帮你。】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却让赵向晚内心温暖一片,她转过头对宁清凝说:“好,那就一起去。”

赵向晚、季昭迅速融入西山区公安局重案一组。

秦勇兵动了挖季昭的心思,态度自然有了转变,主动介绍案情。

目前这个案子影响非常恶劣,许多人开始质疑高校校园的安全性,人人自危,女学生都不敢上晚自习。

多名记者试图采访,但警方因为正在侦查阶段,所以信息都不能公开,但记者换了个思路,采访京都对外经贸大学的师生,将案件渲染得十分恐怖。

《雨夜大学校园内惊现杀人狂魔!》

《高校并非净土,女生安全受到挑战》

《独生女被害,父母呼吁警方早日破案》

一条又一条新闻出现在报纸、电视上,公安部下了命令,西山区公安局领导压力很大。

赵向晚问:“17号被杀,18号立案,现在已经是21号,进展如何?”

时间拖得越久,凶手跑得越远、藏得越深,想到这个案件要到二十多年之后才会侦破,赵向晚心里有些发急。

秦勇兵大手一挥:“正好我们重案组来了两位新人,老宁你也留一下,我们开个碰头会。”

得益于在许嵩岭手下实习的经验,赵向晚与季昭适应得很快。

西山区公安局重案组办公室放在中央的不是会议桌,而是张蓝色的乒乓球台,只要在中间安上球网就能马上对练一番,墙角搁着个记分牌,看来大家都喜欢打乒乓球。

噼哩叭啦一阵响,众人拖过椅子放在乒乓球台旁边,拿着本子、笔坐下来,等着秦勇兵发话。

赵向晚、季昭也坐在一侧,赵向晚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这个案子目前收集到的证据不少。

通过下水道旁草地的脚印,推测凶手身高1.75-1.80米,体重70-75kg,成年男子,年龄22-30岁,犯案那天身穿胶鞋,旧鞋,虽是下雨,步履依然矫健。

通过凶手(可能)遗留在走廊的雨伞,提取到他的指纹。

……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凶手个子高大、身形矫健、力气很大、凶悍。

通过梳理闻倩语的社会关系,追查符合条件的学校男生,基本都可以排除,目前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教学楼保安所看到的男子身上。

据保安冯兼烈所言,厕所灯光有些昏暗,他看到的这个男子身穿一件暗色夹克,里头是件圆领衫,什么材质没有注意。

男厕所的门口那里有一个水槽,当时那个男子正弯腰在那里搓洗着什么。冯兼烈看他背影和侧脸,感觉行为举止不像学生,所以叫了一声:“喂——”

男子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头,厕所门口的白炽灯光正照在他脸上,冯兼烈看得个清清楚楚。

男子明显有些慌乱,没有回应冯兼烈的话,转身就走,连水龙头都忘记关。

冯兼烈骂骂咧咧地关上水龙头,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那男子步伐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重案组的人目前给出的结论,这是一起激情杀人案,凶手是校外人员。如果那把扔在走廊的黑色雨伞是他的,那么他是在下雨之后,也就是晚上六点之后进入校园,离开之时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没有带伞。

听到这里,赵向晚举手发言:“我听死者同学说,六点雨不大,八点才变的。男人在雨小时不喜欢带伞,所以我认为男人进校时间可以再往后推两小时,也就是八点之后才进入学校。”

重案一组都是男人,也都不爱下雨天打伞,除非雨很大。听到赵向晚的话,秦勇兵点点头:“可以这样推测,但不排除此人谨慎小心,未雨绸缪,看到天色不好习惯性带伞在身边。”

赵向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管是哪个时间点走进校园,要找到更多的目击者,还是需要画像。只要有嫌疑人的画像,就能拿着问学校附近的商贩、师生,找出更多目击者、更多信息。

接下来,所有压力都集中在刑侦画像这个环节。

昨天的画像完成得并不顺利。保安冯兼烈在刑侦技术组画像室呆了一整天,讲得嘴皮子起了皮,宁清凝画了十来张画像,可是冯兼烈总是摇头:不太像,好像不是这样的,像是有点像,可是也只是一点点像。

最后大家都有点崩溃。

冯兼烈感觉自己很倒霉。

明明17号那天不该他值班,但他为了18号周末那天陪老婆去医院看病,与同事换了班。要是不换班,他就不会遇到这种惨案,也不会遇到嫌疑人,更不会被警察不断地盘问。

宁清凝也很烦恼。

他不是学美术出身,只是自小喜欢绘画。当兵之后,闲着无事帮战士们画画肖像,被排长挖掘出他的天分,送去宣传部门。复员之后分到铁路局保卫处,一个意外机会显露出画像本领,抓住一个冒领寄存行李的小偷而扬了名,被正好出差的秦勇兵看中,力邀他进了西山区公安局刑侦技术科。

为了对得起自己身上这一身警服,宁清凝非常刻苦。花了一年时间进京都艺术学院培训了一年,专攻素描。每天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他都是认真观察每一个人,坚持每天至少画三幅人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不曾间断。

正是这样的坚韧与刻苦,宁清凝的刑侦画像水平领先同行。京都公安系统如果遇到需要画像的案子都会找他,他也因此立下无数奇功。

可是今天这个案子,他却觉得很棘手。

冯兼烈这个保安不知道是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根本没有看清楚嫌疑犯的脸,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会说对方是四方脸,一会又说他好像是张长脸,一会说对方是大眼睛、双眼皮,一会又说好像不是双眼皮。问得细了,他便急了眼,一拍大腿说:“唉呀,反正不像。我就是和他对了那么一眼,哪里知道他是什么眼睛什么鼻子什么嘴!”

宁清凝一连画了十几张画稿,冯兼烈都说不像。

怎么可能像呢?他的话语颠倒不清,一会长一会短,一会大一会小,这给宁清凝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现在瞌睡遇到枕头,来了一个新人,季昭能够通过感性描述刻画人物脸庞,或许能够把这个案件的嫌疑人准确画出来,宁清凝终于感觉轻松了一些。

宁清凝是个工作狂,只要能够把工作完成好,只要能够在刑侦画像这个特殊岗位上发光发热,他愿意投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