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闵成航沉思片刻:“你要找的人,或许我知道是谁。”

赵向晚抬眸看向他:“是谁?”

闵成航道:“我是六岁的时候从罗县慈善堂转到星市孤儿院的,我们那一批被遗弃的孩子都姓闵,她既然是五月生的、六月扔的,那就是夏末来的孤儿院,名字的第二个字是‘家’。我们那一群孩子,平时洗澡都是脱光了衣服站在水龙头底下洗,赤裎相见,谁身上有点什么印迹大家都清楚。你说肩胛骨有红色胎记,像蝴蝶的,的确有一个。”

赵向晚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调查出了结果。她不由得身体前倾,目光紧紧盯着闵成航:“她是谁?人在哪里?”

闵成航说:“她叫闵家蝶,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个狠人,经常和我打架抢东西。后来到了1967年春天,资助慈善堂的闵姓大善人去世,神父把我们分批安置。我和家槐到了星市孤儿院,闵家蝶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了名字,已经是大进展。

赵向晚问:“你妻子会不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闵成航摇头:“我们那个时候都只有六岁,六岁之前一直在慈善堂里生活,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世界,估计家槐也不会知道。不过,你们可以多问几个慈善堂出来的孩子,说不定能够问出点消息。”

赵向晚笑了笑:“那我让乔大姐和你妻子联系,没问题吧?其实说来也是缘分,闵家槐被带到罗县的时候,不是给你打过两回电话吗?就是在乔红玉的副食店里打的付费电话。后来我到罗县去找闵家槐,也是乔红玉认出了照片上的她,给我指了路,因此我才能顺利找到她们母女的消息,将双双带了出来。”

闵成航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温暖,身上的刺收敛了一些:“好!你让乔大姐与家槐联系吧。也请替我说一声谢谢。等我出去,一定登门道谢。”

赵向晚站起身,离去之前看一眼闵成航:“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是不是?”

这句话,是曾经帮助自己读书的梅心慧老师所说。正是因为这句话,才让拥有读心术、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欺骗的赵向晚没有变成一个坏人。

走出看守所,晚秋寒气袭来,赵向晚拉紧衣领。

时间过得真快,一件又一件案子接踵而来,都没顾得上欣赏枝繁叶茂的夏日风采,晚秋已至。

回到办公室,祝康问:“怎么样?有没有消息?怎么没带我去呢?就算帮不上忙好歹也能做个伴嘛。”

或许是因为家人被害,虽然在舅舅、舅妈的关爱下长大,但祝康内心依然有些遗憾。因此听到赵向晚要帮乔红玉找妹妹,祝康表现得很积极。

赵向晚微笑:“真是巧了,闵成航、闵家槐两个也是61年被扔在罗县慈善堂,和乔红玉的妹妹闵家蝶一起长大,只是六岁之后各奔东西,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祝康兴奋地搓手:“啊,能够活到六岁,应该现在还活着。闵家蝶吗?乔红玉要是知道她的消息,一定很高兴,你快点打电话给她吧。”

于是,在祝康的催促下,赵向晚拔通了电话。

果不其然,乔红玉一听到消息,在电话里就哭了起来:“闵家蝶吗?这个名字真好听。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过来,我马上买票过来。赵警官,谢谢,谢谢你。你真的很厉害!我找了二十年都没有一点消息,可是你一出马就知道了她的名字。你是个好人,你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妹子。”

乔红玉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听得赵向晚都有点不好意思,挂了电话。

一转头,祝康出起了主意:“向晚,让季昭帮忙画像啊?慈善堂的孤儿肯定没有照片,我们可以问问闵成航、闵家槐,看看闵家蝶长什么样子,然后让季昭画出来。”

赵向晚觉得有道理。

朱飞鹏却撇了撇嘴:“你们俩可真闲,寻人这种事,需要我们重案组出马吗?”

祝康说:“咱们最近不是在整材料吗?新案子也没下来,闲着也是闲着,帮孤儿寻找亲人也是积功德嘛。”

朱飞鹏无奈地屈服:“行行行,你说了算。”

接下来,刘良驹、朱飞鹏、周如兰、艾辉、黄元德这五个人整材料,包括龚大壮一家六口灭门大案、三村湾拐卖女案、地下赌场案、龚有霖与卢辉贪腐案……拉拉杂杂一大堆材料,都需要和罗县公安局那边对接,一起完成。所有证据收集齐全之后送检方提起公诉。

赵向晚、祝康、季昭这三个,则准备寻访当年罗县慈善堂收养的孤儿,打听闵家蝶的下落,为她画像。

乔红玉第二天到了星市。

见到漂亮得出奇的季昭,乔红玉瞪大了眼珠子。再看季昭与赵向晚举止亲密,张大嘴夸了一句:“唉呀,赵警官,你的对象长得真好,不错不错,真挺好。”

她还在心里补了一句——比祝警官好。

赵向晚没有浪费时间,径直带乔红玉到了闵家槐家。

金穗银行分配的宿舍是五层楼的老房子,楼梯间的墙壁上到处张贴着小广告,铁扶手年久失修,锈迹斑斑。

原本因为闵成航当街砍人被抓之后,银行方面要开除闵成航、收回单位分配住房。可是在重案组的侦破之下,刘商军伙同耿亮、龚长水等人计划劫持银行运钞车,绑架闵成航威胁他的事件被揭露出来,银行领导同情闵成航的遭遇,暂时没有开除他住房自然就没有收回。

可以说,闵家槐一家还能住在这栋老房子里,多亏了重案一组的人。

对于闵家槐而言,市局重案一组,尤其是赵向晚,是她们全家的大恩人,因此对赵向晚等人的到来,表达出了最大的热情,笑意盈盈,又是洗水果又是倒茶,安静等待他们说明来意。

赵向晚向闵家槐介绍乔红玉:“还记得她吗?”

闵家槐点头:“记得的,红玉副食店的老板娘,我在她那里打过电话。”

赵向晚说:“我能够那么快找到你和双双的落脚点,多亏了乔大姐提供的消息。”

闵家槐站起,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眼里满是感谢:“乔大姐,谢谢你。”

听到她这声感谢,乔红玉神情有些激动,眼圈泛红,嘴唇微微抖动着。

【她和小妹是同一年生的,也是夏天到的孤儿院。】

【如果小妹还活着,应该和她一样吧。】

【幸好在赵警官找她的时候,我什么都说了。所以说,帮助别人,其实就是帮助自己,是不是?】

只不过一瞬间,乔红玉想了很多,不过她迅速调整好心情,站起身扶住闵家槐:“不客气、不客气。是赵警官机敏,我只是说了知道的一些事情罢了,并没有帮到你什么。抓人的、救人的,都是他们这些好警察。”

闵家槐的语调很温柔:“或许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和女儿,你就是恩人。这回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乔红玉坐回沙发,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急切地看着闵家槐:“我有个妹妹,61年出生,因为家里穷养不活,所以送去了罗县慈善堂。”

闵家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是……谁?”

【是我吗?】

【终于有人来找我了吗?】

【她是我姐姐吗?】

闵家槐的心跳在加速,她的内心充满渴望,这一刻,赵向晚忽然不想听到旁人心声。

希望升起,却又即将毁灭,太残忍了。

乔红玉见闵家槐误会,忙解释道:“我小妹,后背肩胛骨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像只蝴蝶。”

闵家槐的心跳恢复正常,她点了点头:“啊,是家蝶。”

【真好,家蝶有姐姐了。】

【虽然不是我的家人,但看到家蝶找到姐姐,也挺开心的。】

乔红玉没想到只凭一个特征,她就能准确说出妹妹的名字,不由得激动起来,一把抓住闵家槐的胳膊:“你知道她在哪里?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闵家槐的脸上带着歉意,说出来的话和闵成航没有区别:“六岁的时候吧,我们慈善堂就办不下去了,神父把我们分成了好几拔,我和成航是一拔,送到了星市孤儿院,在政府的资助下长大、读书、工作。家蝶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

乔红玉眼中有了泪水:“我小妹长得怎么样?胖不胖?高不高?像不像我?她是个苦命的人,刚生下来,妈妈就难产死了,我用米汤把她养到满月,瘦得像只小猫一样,后来家里实在是没有吃的,怕把她饿死,只好送去慈善堂。她长大了,真好、真好!”

闵家槐的态度依然温柔:“我只记得家蝶六岁时候的样子。她个子比我高,肩膀比我宽,她的眼睛虽然不大,但很亮,看人的时候很凶。她敢和比她大的孩子打架,她喜欢别人叫她大姐,她不喜欢穿鞋子,喜欢打着赤脚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一个房间。她跑步很快,声音很响,反应很敏捷……”

听着闵家槐的描述,乔红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辣椒一样的乡下小妞妞。如果没有把她丢弃,她会跟在自己身后,她会在田野里奔跑,她会叉着腰和人争吵,她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笨拙地用小手帮她擦去眼泪,然后大声地说:姐,你别怕,我帮你!

泪水,从脸颊滑落,可是乔红玉的眼睛里却闪着欢喜,连连点头。

【是的,是的,我的妹妹就应该是这样。】

【她会比我更勇敢,比我更胆大。】

【原来,这就是我的妹妹啊,她不仅长大了,她还活得这么健康有活力。】

随着闵家槐的讲述,季昭的手也没闲着。

他随手带着速写本,拿出来刷刷几笔,一个打着赤脚在走廊奔跑、充满生机、如野草一般蓬勃生长的六岁小女孩便跃然纸上。

等到闵家槐讲完,季昭填补几笔之后,将画像递过去。

闵家槐拿过来,看得出了神,半天才说:“啊,就是这个样子!”

她并没有见过季昭,满是崇拜地看着他:“你,你是画家?怎么能够画得这么像?你见过家蝶吗?如果没有见过,怎么只听我说几句就能画得这么好?”

虽然是表扬季昭,但祝康却觉得自己也脸上有光,得意洋洋地介绍:“他姓季,是我们市局的特聘专家,天才画家,全国著名的刑侦画像师。只要是他看过的东西,只要是你能准确描述出来的东西,他都能丝毫不差地画出来,形似、神更似!”

闵家槐“啊”了一声,赞叹不已,“你们公安局人才真多。”她将画像交给乔红玉:“你看看,这就是家蝶六岁时候的样子。”

乔红玉接过画像,呆呆地看着图画上的小妹模样,又喜又悲,一会笑一会哭:“这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小妹!她长得真好,有点像我,可是比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