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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将娃娃拿在手中,翻天覆地地查看着,淡淡道:“这是八十年代末期,中外合资的玩具生产线生产出来的洋娃娃吧?一个不便宜呢。”

云德厚感觉喉咙很干涩,他咽了一口口水,赶紧解释:“这是我买给洁洁的礼物,她很喜欢。”

赵向晚瞟了他一眼:“你紧张什么?”

云德厚哪里敢承认自己紧张,他干笑着说:“我紧张什么。只是,你们警察说搜查就搜查,到处翻我的东西,我当然不高兴。这个娃娃是洁洁喜欢的玩具,你拿着它做什么。”

赵向晚还在仔细查看,思索着云洁说过“妈妈就藏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到底指的是什么。

人体组织,有什么是可以藏在家里每一个角落的?

目光?

赵向晚用手拨弄着洋娃娃的眼珠子。

树脂材料,没有问题。

衣服?

布料是否是谢琳离开时所穿,不得而知。即使是,也不能成为有效证据。

头发?

赵向晚眼睛一亮,用手抚过那蓬松的麻花辫子,触感丝丝缕缕,如真实头发一般。

可是,赵向晚的眼眸又随之一暗。

如果头发是剪断而非拔下,不带发根的头发没办法进行DNA检测。

赵向晚拿着这个洋娃娃左翻右看,云德厚心里一直在打鼓。高度紧张的他,内心那滩烂泥里的心声咕呼咕咚地往外冒。

【她不会发现了头发的秘密吧?】

【现在警察会检查那个D什么A还是B,会不会查出来是谢琳的?】

【还有那珠子……】

听到这里,赵向晚终于放下心来。看来,云德厚还不知道没有发根的头发查不出来?挺好!还有珠子……管它是什么,先带回局里请物证科的同志查一查。

瑶市没办法做DNA检测,那就送到省厅刑事鉴定中心,找苗慧帮忙。

赵向晚取出一个物证袋,将洋娃娃放了进去。

云德厚呼吸一滞,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能不停地重复着:“那是洁洁最喜欢的玩具,你收了它做什么?”

雷凌拉开厨房冰箱里的冷冻室,每袋冻肉都取了样,装进物证袋。又在每个房间里寻找可能的人体组织,以及与谢琳有关的文件资料。

包括,户口本、离婚证、离婚协议等。

走进云洁的房间,雷凌倒抽了一口凉气。

冰冷、寒酸、阴暗。

三月这么冷的天,冰冷的床板上只有一床薄被子,枕头看着也有些时间没有洗,脏兮兮的。

屋子里除了一张小木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之外,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红漆马桶。

虽然马桶清理干净了,但空气里依然飘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这哪里是个天真孩童的房间?

简直像旧社会的监牢。

雷凌一个没忍住,咬着牙骂道:“云德厚,你就这么照顾孩子的?”

小伍也看不过眼,骂了一句:“这还不是虐待?畜生!”自己的房间温暖如春,干净清爽,孩子的房间却冷如冰窖,他还好意思说云洁是他的性命?

云德厚继续狡辩:“洁洁这段时间不是住院吗?这屋子我就没有打扫。我是男人嘛,哪里能像女人一样细心能干?你们要怪、要骂,就去骂那个狠心把洁洁抛弃的妈妈!”

话音刚落,一道旋风刮过。

一个人影猛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一拳头过去,狠狠砸在云德厚脸上。

“嘭!”

地一声响,云德厚措手不及,被打得整个人后仰,鼻血长流。

“嘭!”

还没来得及哀号,又是一拳头过来。

云德厚一只眼睛被捶中,痛得惨叫起来:“啊——”

雷凌快速出手,一把拦住疯了一样、还要继续痛揍云德厚的人:“谢瑜,你冷静一点!”

谢瑜双手紧紧捏拳,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他的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看着云德厚:“你这个畜生!你把我姐还给我!”

云德厚看清楚打自己的人是谢瑜,顿时面色一白。

他一只手捂住青紫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紧紧盯着谢瑜,心脏狂跳。

【真的是他!他来了。】

当年云德厚追求谢琳,所有人都觉得云德厚是个老实、腼腆、善良的老好人,只有谢瑜嗤之以鼻,暗地里警告过云德厚,不要耍滑头。

谢瑜是体育生,学自由搏击的,一拳头过来,云德厚根本吃不消,因此整个谢家人,他不怕岳父岳母,就怕谢瑜。

谢瑜力气大,雷凌与小伍两个人拼了老命才把他拦住。

云德厚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却一个屁都不敢放,只敢哆嗦着说:“谢瑜,你,你姐已经和我离婚了。”

谢瑜大吼一声:“就因为离婚,你就把她杀了?我告诉你,杀人偿命!!!”

云德厚阴险狡诈,看着好像挺狠毒,实际内心是虚的,他只敢虐待孩子,见到凶悍的谢瑜,却根本不敢反抗,嗫嚅着说话:“没有,没有,我没杀人。你姐出国了,你爸妈不是还收到过她从国外寄回来的信吗?”

谢瑜心里恨极了云德厚,根本不听他的狡辩:“我姐要是活着,怎么可能只寄一封信回来?先前那封信,是你让邮递员送过来的吧?就是你捏造的!你肯定在我姐一出瑶市就跟了上去,路上把她杀了。”

再怕谢瑜,当着警察的面,云德厚也绝不可能认下杀人罪名,当下便叫起屈来:“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姐崇洋媚外,抛夫弃女,拿着我卖房子的钱买了出国的机票,六年前一走了之,不和所有亲人联系,那是你姐没有良心。你反过来说是我杀了她?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二楼的动静太大,邻居们都围了上来。

听到谢瑜的指控,一时之间面面相觑,悄悄议论起来。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可能。

“不会吧?小云平时工作本分、为人老实,怎么可能杀人?”

“对啊,明明是谢琳不对在先,一去六年,连个消息都不给家里人,怎么现在谢家人反过来冤枉是云德厚杀人?”

可是,看到面容严肃进门搜查的警察、一脸愤怒的谢瑜、被打了也不敢还手的云德厚,慢慢地,邻居们想到了许多细节。

“欸,你们说,小谢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我记得谢琳走后,小云就把洁洁丢给方奶奶,请了三天假出去了一趟,说是要追到机场把谢琳劝回来。会不会……因为没有劝回来,所以动了杀心?”

“谢琳别人可能不会联系,但洁洁是她的亲骨肉,按理也该写封信回来问问情况。娘家人就算烧了一封信,她还是可以写第二封、第三封信的嘛,可是偏偏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真的是出事了吧?”

要是群众的心思也很奇怪。

先前谢琳坚决出国,一办下签证就与云德厚离婚,拖着箱子离开这个小区的时候,三岁多的云洁跟在她屁股后头边哭边喊,哭声凄厉,令人不忍直视。

那个时候,人人憎恨谢琳,都骂她不要脸,为了出国连女儿都不要。大家对云德厚无比同情,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即使对女儿有些疏忽,也能够原谅。

可是现在听说谢琳可能早就被云德厚杀害,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骗取大家的同情,大家的愤怒迅速被点燃,转而开始唾弃云德厚。

就连方奶奶,也开始气得直跺脚:“小方啊,你要不得咧~怎么能够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谢琳再不对,她也已经和你离婚,跟你没有关系,你去害她做什么?你恨她就恨她嘛,干嘛要欺负洁洁那个可怜的孩子!”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聚在门口,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自己家里的事情,云德厚又羞又恼,大声叫了起来:“我没有杀人!是谢瑜血口喷人!”

赵向晚忽然扬起手中证物袋。

透明的袋子里,装着那个洋娃娃。

“你没有杀人?那这个娃娃的头发为什么是谢琳的?”

赵向晚的声音清澈似泉水,却又冷冽如寒风,当她的话语传到每个人的耳边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洋娃娃。

云德厚感觉头顶有一道闪电劈下。

赵向晚的声音明明不大,落在云德厚的耳中却宛如巨雷轰鸣。

这一刻,云德厚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

灭顶之灾。

赵向晚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是说,瑶市地方小,舆论的影响力特别大吗?

那就不要去审讯室,我们就在这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云德厚进行审判!

云德厚在乎心理距离。

云德厚在乎大家的议论。

非常好,那就让群众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对云德厚施加心理压力。

“我杀了你——”

一声巨吼,谢瑜冲开雷凌的阻拦,冲到云德厚身旁,狠狠一拳头直袭他面门。

“噗!”

一口血沫飞出,几颗牙齿自云德厚嘴里飞出。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牙齿,再看着洋娃娃蓬松的麻花辫子发梢上装饰的白色珠子,赵向晚内心有了一丝明悟。

云德厚被谢瑜这一拳头打得摔倒在了地上,痛不可抑,气喘吁吁。

赵向晚弯下腰,目光似刀,盯着满脸是血的云德厚,将洋娃娃送到云德厚面前,一字一顿地说:“这珠子,是用谢琳的牙齿磨出来的吧?”

楼道里,响起一阵惊呼声、尖叫声。

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

前面两栋楼的住户也都跑了过来,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楼梯口站满了人,乌泱泱一大片人头,看上去没有一百个,也有六、七十号人。

云德厚脑中还有一丝清明,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赵向晚直起腰来,目光扫过看热闹的人群,大声道:“云洁告诉警察,你在家里长期威胁她,说妈妈就藏在家里,如果她不听你的话,妈妈就会过来把她吃掉,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