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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珏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拖着跛脚略显踉跄的跟着。

等两人穿过中门的连廊离开许久,丫鬟绿荷提着一壶热水从假山后面冒出身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她曾经是徐贵妃宫里的人,自然是认识太子梁珏的。

这么晚了,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国公府里?

难不成……

绿荷脸色一阵变换,趁着没有人发现,赶忙拎着热水匆匆离开。

国公府,前宅。

经过大夫好一阵救治,温芳菲终于醒了。

只是她被折磨的太惨烈,双腿现在都已经失去了知觉,醒来以后只觉得钻心的疼痛。

等看清床前坐着的林靖康,她便觉得更痛了。

“你醒了?可觉得痛吗?我给你备了些桂花糕,以前你说过的,伤口痛的时候,惯想吃些甜食。说虽然身上痛,嘴巴里塞点甜的,便不那么痛了。”

林靖康将一块桂花糕递过去,好声好气的哄道:“来,芳菲听话,表哥喂你吃。”

然而,温芳菲只是把头偏向一边,不愿搭理他。

有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我知你恨我,但我也是为了保你性命。你和徐贵妃把青奚那副丹青自绘图呈给皇帝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为何事情会如此顺利?”

林靖康苦涩的笑了笑,同他解释起原委来:“说来也荒谬,我竟不知徐蓉心悦我,在寝宫里藏着和我有关的东西,还被皇帝发现了去。皇帝以为我和徐蓉私通,是以,他那日玷污青奚,今日又命青奚来折辱你我。”

饶是温芳菲此刻满腔怒意,也被这番话惊得呆滞片刻。

她将头转过来,声音沙哑的问道:“当真?”

“当真。我们洞房的合卺酒里,被皇帝下了剧毒。而这场婚宴,皇上也来了,在暗中看着我们。”

林靖康惨笑道:“他给我的选择是,要么我们一同饮下合卺酒就此死去,要么我断你一条腿,彼此决裂。”

怪不得,怪不得表哥竟然会当众打她,还断了她一条腿!

温芳菲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抱着林靖康呜呜哭泣。

嘎吱。

这时候,就见房门被人推开,绿荷提着热水走进来,神情紧张的说道:“国公,县主,我方才回来的时候,无意中瞧见顾青奚身边的丫鬟秋露带着太子殿下离开。”

太子梁珏竟然悄悄来了承恩公府,还和顾青奚有了接触。

林靖康和温芳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但震惊过后,温芳菲眼睛亮起来,急切道:“表哥,我们的机会来了。”

林靖康同样有些意动,却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看来顾青奚被皇上玷污这事儿,顾家还是没有放下,想来顾青奚本人也恨极了皇上。太子梁珏因为跛脚,储君位置本就坐的不够稳。”

温芳菲神情激动的说道:“我敢肯定,她们在密谋造反,说不定今晚就会行动!冬日雪夜天寒,最适合奇袭!要不然梁珏断不可能冒险来承恩公府。”

顾家竟然要造反!

这样一来,白日顾青奚的嚣张姿态便有了合理解释。

“表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徐贵妃喜欢你,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儿啊。我们这就悄悄离开国公府,去找徐蓉,她定会相信你的说辞,也会愿意帮你。”

见林靖康始终不吭声,温芳菲急了:“届时,只要徐蓉将顾家和太子谋反的消息禀告给皇上,你请命领兵拿下叛军戴罪立功,等来日三皇子登基,你便是帝师啊!”

这绝对一条非常诱人的出路。

然而林靖康眼睛里却浮现出些挣扎:“如此一来,顾家造反失败,青奚便会成为阶下囚。”

“林靖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那个女人!你可别忘了,顾川手里的兵符已经交了,他和太子哪怕联手,胜算的可能也不大。与其看着他们到时候因为谋逆被杀,还不如我们抢先下手为自己谋个前途。”

温芳菲冷笑道:“届时只要我们胜了,你想为顾青奚求饶,留她一命,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表哥你别忘了,你的国公位置是怎么来的?不靠着这次立功翻身,你将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但若是顾青奚造反成功,你觉得她还能看得上你?”

‘你的国公是怎么来的’这番话,精准的打击到了林靖康的痛点。

这次,他被说服了。

“兹事体大,容我先去确认一番。”

林靖康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道:“若是确定顾家和太子在调兵,我便立刻回来带你去找徐贵妃。”

看着林靖康匆匆离开的背影,温芳菲眼睛里浮现出一抹绚烂的神采。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完了,但苍天有眼啊!

没想到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这等关键时刻,顾家竟然要造反。

顾青奚,这次你总算是要彻底栽了!

这次赢的人,一定是我!

温芳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躺在床上,对神情紧张的绿荷说道:“你且去带些衣物、疮药和银钱,等国公爷回来,我们连夜出发离开。”

“是。”

绿荷匆匆领命而去。

但没过多久,房门又被人推开。

温芳菲以为是林靖康去而复返,精神一震,慌忙问道:“表哥,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芍药,怎地是你?”

原来,推门进来的并非是林靖康,而是芍药。

白日她刚刚小产,如今却气色红润的出现在这里,半点没有虚弱的模样。

温芳菲精通医术,又懂看些面相,征愣片刻后只觉得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厉声道:“你小产那事儿,难道竟是……”

“自然是假的,小姐,数月前顾川将军班师回朝,你来国公府那日,我便开始算计你了呢。假装怀孕,然后让这个孩子死在你手里,让我彻底在国公爷心里有个位置。”

芍药一脸得意的坐在床边,看着温芳菲扭曲的表情,快意道:“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恨,温芳菲怎么能不恨呢?

她气得不停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这才冷声斥责道:“咳咳……你我明面上是主仆,私下却情同姐妹,我自问待你不薄,可你是如何对待我的呢?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待我不薄?温芳菲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高高在上的模样。是,你是小姐,你比我命好,处处都比我好。你不要的,施舍给我些,我便得对你感恩戴德。”

芍药说着,一张脸扭曲起来,满是妒忌与狰狞:“可凭什么你能爱国公,我芍药便不能?我只是想分一些他的爱而已,你却处处容不得我。”

看着昔日姐妹对自己这般声讨,说不难过是假的。

温芳菲今日受尽了折磨羞辱,此刻身子骨本身就弱,被芍药这番话气的更是一阵眼晕,好久才缓过来。

她苍白着一张脸,讽刺般笑道:“可笑,究竟是我容不得你,还是你容不得我?”

芍药被她这个笑容刺激到了。

“对,你不用容得下我,反正你生来是嫡小姐,什么都不缺。哪怕家里落魄了,还有老太君宠着,有国公爷爱着。就连你这张脸,生的都比我好看。”

芍药越说越激动,她伸出手来,在温芳菲那张苍白的脸上泄愤般扯了扯,怨愤道:“你什么都有了,自然不在乎我这等卑贱之人的想法。所以我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硬生生挤进侯爷的心。”

疯了,这个昔日的所谓好姐妹,已经彻底疯了。

温芳菲身上本就疼,此刻被芍药这样磋磨,只觉得气血翻涌。她吃力的伸出手来,反捏住芍药的手腕将对方往外推,怒道:“你滚,滚啊!”

“我滚?温芳菲,从今以后,我芍药会牢牢地住进国公爷的心里。”

芍药冷笑道:“任你是国公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如何,因为这个‘孩子’的死,我芍药,未必就会输给你!”

这番话,芍药憋在心里很久了,再不说出来,她可能会疯掉。

所以今晚趁着林靖康不在,刚好温芳菲又被折腾的惨败狼狈,她便急吼吼来得意着宣战。

但让芍药不明白的是,听她说完这番话,床上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反击。

温芳菲就这样捏着芍药的手腕,目光奇异的盯着她良久,忽地笑出声来。她笑的莫名其妙,竟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芍药不知为何,被这笑容激的一阵怒火中烧,她扭曲着脸吼道:“有什么好笑的,你是疯了吗?”

然而温芳菲只是摇头,片刻后她意味深长的轻笑道:“到底是姐妹一场,芍药,待会儿我送你一个大礼吧。”

大礼?什么大礼?

没等芍药细问,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林靖康一脸激动的走进来,说道:“芳菲,你猜的果然不错,东西城的禁卫军都有异动,太子府方向也有人在调兵遣将,他们果然要造反!”

说完以后林靖康走进里房,瞧见床头的人,愣声道:“芍药,你怎么在这里?”

芍药被他这番话惊出一身冷汗,连柔弱都忘了装:“造反?谁要造反?”

林靖康看向温芳菲。

温芳菲便笑道:“既然芍药也来了,那就一起带上吧,我们连夜出发。”

如此也好,能避免节外生枝。

林靖康沉声对芍药说道:“莫要多问,跟着便好。”

不久后,绿荷也回来了,收拾了两个包裹。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温芳菲将床头的一把剪子悄悄揣进了袖子里,目光森冷。

“国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芍药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有些不安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要我去通知夫人一起吗?”

她这话说完,房间里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接着就听温芳菲说道:“不用告诉夫人,芍药,你跟绿荷来扶我一把。”

芍药在林靖康面前惯会装弱小,因此乖巧听话的走过去搀扶住温芳菲,嘴里还柔声道:“小姐,你和夫人之间肯定是有误会……唔……”

她话说到这里,喉咙突然间上不来气,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温芳菲。

片刻后,芍药难以置信的缓缓低下头,就见她的肚子上,被扎进去一把长长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