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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天黑得比较早。

酉时三刻,太阳就落山了,暮色降临,葛家军军营中,不少士兵吃过饭就回营睡觉了。

轮值的士兵就没这么好命了,他们站在寒风中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咒骂:“这该死的庆川守军,他娘的真是一群缺德的胆小鬼,有种的就打过来啊,天天在外面骚扰我们算什么好汉。”

另一个士兵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听到这话,有气无力低说:“我只希望他们今晚消停了,我还想睡个好觉呢。”

他们这批人只守上半夜,到子时就会有人替换。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要值夜,还真有点吃不消。

可怕什么来什么,那士兵话音刚落,远处又响起了号角声。

军营中立马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给庆川守军一点颜色瞧瞧。

今天中午,葛淮安就安排了一营精锐埋伏在半道上,准备截杀出城又来骚扰他们的庆川守军。

可庆川守军就跟长了千里眼似的,竟然鸡贼地绕到了另一边去吹号角。

埋伏的队伍趴在树丛中吹了半天冷水,结果白等了。

他们也曾派过斥候去打探,但等斥候回来报告,对方又跑没影了,实在是难缠又狡猾。

葛淮安听到这号角声都头痛:“又来了,陈云州这是打不过就打算恶心死老子吗?”

他这两天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许多。任谁一天被人戏耍十几回,而且昼夜不歇,脾气也好不起来。

军师冷静地劝道:“大帅,陈云州此人异常狡猾,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等废力又无法对我们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当心他另有目的。咱们现在若是焦急、愤怒,很容易中对方的圈套。”

葛淮安深吸一口气,吩咐旁边的一名将领:“你出去巡视一圈,让今晚轮值的人当心些,以防敌人偷袭。”

虽然葛淮安觉得以庆川守军那么弱的战斗力,不大可能真的敢半夜偷袭他们,但军师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陈云州这人实在是太奸猾了,不能以常理揣之。

这将领出去巡视了一周,处罚了几个当值摸鱼打瞌睡的,回来禀告道:“末将又增加了一批轮值的人,大帅尽可放心。”

葛淮安揉了揉眉心:“都去休息吧,过几日,定要给他们好看。”

若不是白副将带着人去了庐阳,现在他们这只剩两万左右的战斗力,他会再次向庆川城发起进攻。

号角声时响时停,有时候远有时候近,一整个晚上都没消停。

葛家军已经习惯了,暮色加深,不少人已经能够无视这号角声,将脑袋埋进被窝顺利进入梦乡。

及至半夜,轮值的士兵守了好几个时辰,昨晚没睡好,白天又不能补觉,一个个精神不济,见无人看着,有些个忍不住打起了哈欠,还有些更绝,站着都能小憩。

葛家军军营几百米开外的树丛中,陈云州身穿黑衣,靠在一棵大树上,手里拿着望远镜,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确定了巡逻队伍的路线和时间间隔,也将粮仓周围轮值的士兵大致人数和所站的位置给摸清楚了,按照前段时间斥候的观察,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换轮值的人员,必须得动手了。

等巡逻队伍走出一段距离后,陈云州放下望远镜准备就行动,余光却瞥见几十道黑影迅捷地靠近粮仓。

他吃了一惊,连忙重新拿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只见这些人身手利索地逼近粮仓,一个手起刀落,悄无声息地就解决了粮仓外围站岗的士兵,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也是自己队伍中人所不及的。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们是谁?庆川还有其他反抗葛家军的势力吗?

“大人,还不行动吗?”柯九离陈云州最近,刚才已经接到了信号正打算行动了,谁知陈云州又重新拿起了望远镜。

陈云州思索几息,放下望远镜低声说道:“有一批人已经先咱们一步动手了,目的跟咱们应该相同。现在改变计划,二队将炸、药都交给一队,然后退后,一队跟我上,不要跟黑衣人起冲突,放下炸、药就撤退。”

白天斥候观察过,葛家军的粮仓建得非常结实,人力要想破坏得花不少时间。这支小队只有几十人,哪怕个个武艺高强,但要在短时间内摧毁粮仓也非常困难。

而且经过今天这一出,以后葛家军定然会将粮仓看得更严,错过这次机会,再想对粮仓动手就难了。

所以陈云州决定冒险试一次。

他将望远镜交给了二队队长,取过对方手里的炸、药,带着人迅速往粮仓逼近。

等他们靠近,粮仓外围站岗的士兵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那几十名黑衣人也真是彪悍,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守在粮仓外围的几十名士兵,没有惊动任何人,而且还往里面杀进去了。

这倒是给他们清除了障碍。

依他们这些人的身手,想要在不惊动任何士兵的情况下,解决掉外围看守的士兵很难。现在倒是给他们多争取了一会儿时间。

陈云州示意大家按照先前演练的将炸、药依次放在粮仓外围。

刚放好就听到营地中传来一个士兵的尖叫:“有人,敌袭……”

这一声刺耳的尖叫瞬间打破了营地中的宁静,无数的士兵争先恐后地拿着武器从营帐中跑出来,巡逻队也急速往这边赶。

见状,陈云州连忙示意大家:“快退!”

他也跟着跑了几十米,然后停下脚步,取出背上绑着的玻璃瓶子,将手里的炸、药放进去,然后用力往仓库那一仍。

玻璃瓶呈抛物线,摔落在粮仓旁,因为撞击,瞬间爆炸,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高温瞬间点燃了附近的炸、药,只听轰隆隆的声音迅速响起,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密集又恐怖。刹那间,仓库上方火光漫天,大火瞬间点燃了干燥的粮食。

见火、药爆炸了,陈云州也不恋战,转身就撤退。

直退回停马的地方,他翻身上了马,拿起望远镜又看了一眼军营,那些黑衣人也逃了出来,不少葛家军正在追。

这些人的功夫比他们好多了,而且也非常熟悉地形,还有夜色做天然的掩护,被追上的几率不大。

陈云州没做任何犹豫,下令:“撤!”

葛淮安拥着上个月新收的小妾睡得正香。

结果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他猛地坐起来,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守在门口的亲卫疾步入营,目光规矩地盯着地面,飞快地说:“大帅,粮仓遇袭,爆炸起火了,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也不知,阿钦已前去查看。”

阿钦是葛淮安的另外一个亲卫,深受他信任。

听闻此言,葛淮安也顾不得美人乡了,手忙脚乱地起来,抓过架子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刚出营帐就跟军师碰上。

军师连忙说:“大帅,我已让周将军待人去追了,他们肯定还没跑远。”

周将军是葛家军中骑术最好的,他手底下那批人,以前都是镖局的镖师,武艺、骑术都非常不错,让他们去追是最合适的。

“军师安排得很好,先去看看粮仓的情况。”葛淮安边点头边往粮仓的方向跑。

二人赶到粮仓,只见粮仓一片熊熊大火,无数的将士提着桶,拿着罐子,甚至是铁锅舀水去灭火。

好在为了几万人用水方便,他们就驻扎在一条小河边,有取之不尽的河水,两刻钟后,大火总算是扑灭了,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粮仓被炸开了一个黑森森的大洞。

亲卫举着火把在前开路,葛淮安踏入这个大洞中,入目都是烧得黑乎乎的粮食,一捏就碎。

他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直走到最里面,总算还有些稻谷没被大火烧毁,但全部都是湿的,应该是刚才将士救火将水泼上去导致的。

烧成灰的粮食自然是不能吃了。

可这些打湿的粮食也保存不了多久。因为干燥的粮食浸了水后很容易发芽发霉,没法食用。而且现在冬季气温低,若是遇到阴沉的天气,根本就没法将它们晒干。

人不可能不吃饭,这次损失大了,葛淮安气得咬牙切齿:“陈云州,等攻破了庆川,老子要将你碎尸万端。”

狠狠咒骂了一句,葛淮安脸色阴沉地巡视着在场众人:“今晚守粮仓的人呢?”

少许,一个都头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说:“回,回大帅,死得只剩十三个。”

“他们是吃干饭的?敌人都摸到眼皮子底下了,还一点都没发现?来人,通通拉下去砍了。”葛淮安暴怒。

那十三个人听到这话,顿时腿软,不管不顾地就往外冲。

但他们十三个人哪跑得过这么多人发,很快就被抓了回来,就地处决了。

杀了人,丝毫不能减轻葛淮安心里的怒火。

见他还要发飙,军师连忙出来说道:“将粮仓中未被烧毁的稻谷收拾起来,弄一些今明两天吃,剩下的用火烘干。”

“是,军师。”几个都头如蒙大赦,赶紧带着人去干活了。

葛淮安阴翳地看了眼被毁的粮仓,转身回了营帐。

几名将领也赶紧跟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周将军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了。

进门,他就拱手请罪:“大帅,末将无能,追至南城门,未曾发现敌人的踪迹。”

葛淮安气得用力捏碎了椅子扶手。

见状,军师连忙说道:“大帅,今日陈云州的人之所以能烧毁粮仓,皆是因为那。若无此物,他们根本破不开粮仓,给更别提毁坏粮仓引起大火了。”

其他几名将领纷纷附和:“是啊,大帅,那玩意儿杀伤力太大了,不然就是再来几百个人,想要破开粮仓都难。”

粮仓一直是重中之重。

葛淮安也很重视,在修建临时粮仓时,他都命人将墙砌了半米厚。

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到一个不起眼的官府会出现这种大杀器。

众人等了一会儿,军需官来报:“大帅,总共烧掉了约莫四千多石粮食,还剩两千多石粮食,仅够大军撑四到五天。”

不算白副将带走的八千人,营中加上伤员,总共还有近两万五千人。

这些人一天要吃两斤粮食,那一天就得消耗五百石粮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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