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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宜年一行刚出王府, 西城门守城的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陈将军、贾将军,庆川军又跑到城外叫嚣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睛偷偷看了朱宜年一眼。

朱宜年察觉到他的目光, 侧首蹙眉:“看我作甚?”

士兵有些紧张:“庆川军还在城下叫嚣, 问朱……朱将军死了没?没有就出去跟他们单独对决!”

这绝对是挑衅,朱宜年胳膊受了伤,还没完全好, 怎么跟人决斗?这不是去送死吗?庆川军明知这一点,还这样刺激朱宜年, 分明是不怀好意。

陈天恩不想节外生枝, 连忙看向脸色大变的朱宜年, 劝道:“朱将军,您千万别冲动,庆川军从上到下阴险得很,看到你受了伤,故意激你的。”

“是啊, 朱将军胳膊上还有伤,先回去休息吧。”贾长明也跟着劝。

要是朱宜年真的受不住激,出城被庆川军打死, 他们很可能也要受牵连, 右贤王可是极为信任他。

朱宜年仿若没听到二人的劝说,忽地跃上马, 一扬缰绳, 飞驰向西城门, 打了贾长明和陈天恩一个措手不及。

直到人不见了, 贾长明才“哎哟”了一声叫道:“糟了,这人跟陈云州有大仇, 千万不能让他出城了。”

他和陈天恩也赶紧飞身上马,追了上去。

到了城门,两人没见到朱宜年的踪影,赶紧问守城的士兵:“朱将军呢?”

士兵忙道:“回将军,在城楼上。”

二人飞快地冲上了城楼,只见朱宜年站在破碎的城楼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瞪着城楼下的庆川军。

今日庆川军又离得近了一点,最前面的那一排将士刚好卡在守城军的射程范围外。

不过今天他们没带火炮过来,不知是不是前几天消耗太大,现在也没多少库存了。

没有火炮,这么几百米远,敌人的弓箭射不到城墙上。

陈天恩松了口气,走到朱宜年身边,发现他紧握着拳头,眼眶发红,浑身都在发颤,连忙劝道:“朱将军,明日就可报仇了,你冷静点,别中了敌人的奸计!”

朱宜年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庆川军中第二排中间那张熟悉的面庞。

真好,他还活着!

陈云州没有骗自己。

朱宜年隔着数百米的距离,望着那道单薄削瘦的身影,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最后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朱将军,你没事吧?”

耳边聒噪的声音打断了他凝望。

朱宜年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无事。贾将军,你以前曾跟庆川军打过交道,陈云州可在下面?”

密密麻麻,都穿着一样甲衣的士兵,他哪分得出来啊。

贾长明轻轻摇头:“人太多了,看不清楚。朱将军,明日端了庆川军的大营,到时候自然能找出陈云州,替你朋友报仇!”

“是啊,朱将军,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只需忍耐十来个时辰即可。”陈天恩也怕他冲动乱来,赶紧劝道。

朱宜年再度看了一下城门外那道熟悉的人影,然后收回了目光,阴翳地说:“我知道,此仇不共戴天,我明日必报,杀庆川军一个片甲不留。”

听到这话贾长明松了口气,笑道:“是啊,明日就要正式交锋了,朱将军还是早做准备吧。”

朱宜年知道自己再呆下去,弄不好就要被这二人察觉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点头转身离开,快下城楼时,他忽地停下了脚步。

跟着旁边的贾长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朱将军?”

朱宜年没有回头,继续往下:“无事,我回军营了,庆川军若还有什么异动,劳烦二位派人知会我一声。”

贾长明有意跟他交好,点头笑道:“没问题。”

朱宜年点头致谢,翻身上马很快就离开了西城门。

他直接回到了军营,召集了手底下的将领,商议明日攻打庆川军的事。因为朱宜年是汉人的缘故,他手底下的亲兵也有大半都是西北的汉人,将领也有一半是汉人。

这些人,有部分是被高昌人强掳去的,还有一部分是被高昌人占领后统治区内的中原人。

虽然他们加入了高昌军,但中原人的身份让他们在军中还是备受歧视。很多人都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将屠刀对准自己的同胞。

朱宜年找借口打发了那几个高昌人将领,将汉人将领单独留了下来。

西城门外,陈云州看着失落的陈状元,叹道:“陈状元,他已经走了,咱们回去吧。”

陈状元恋恋不舍地往城楼上看了一眼,楼上已经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了。他苦涩地笑了笑:“你替了我做庐阳县令,一直不曾收到他的信,我还以为他死在流放途中,不曾想是投奔了高昌人。”

这就能说得通朱宜年为何这么多年,从未给他写过一封信了。

朱宜年心里定然是极其后悔当年牵连了他的,所以更不愿意再牵连他。不然他的信被人发现,只怕陈状元就要落个勾结高昌人的罪名了。

想到这些陈状元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萧瑟的气息,低声呢喃:“其实不做状元也好,虞尚书说我不会做官,不会做人,莽撞蠢笨,我确实不行,做官还没做夫子开心。”

陈云州相信他这一刻说的是真心话。

其实陈状元是个很纯粹的人,他认为对的就会坚持,哪怕有人劝他不行,哪怕知道前路茫茫,他仍旧会坚持做自己想做的。

陈云州其实挺羡慕他的,人这一辈子能做自己已是很难。

“陈状元不必难过,我观朱宜年也是个豁达之人,等这场战争结束后,你带他回庆川吧,你教孩子们念书,他教孩子们练武,岂不是两全其美?”陈云州劝道。

朱宜年帮他不少,但因为朱宜年的过去,他也不能任用此人,不如就让他们隐姓埋名做一对闲云野鹤的高山流水吧。

想必这对饱经苦难的二人来说,会是个不错的结局。

陈状元闻言,眼神发亮地看着陈云州:“陈大人,你说得对,我们还可以继续回到过去,一起吟诗作对,一起登高望远……谢谢你,陈大人。”

陈云州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高兴,笑了笑:“不客气。”

回到大营,没一会儿杜将军就找了过来。

“大人,楚弢将军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今天守城的高昌军人数似乎少了许多,他们只差一点就能攻破南城门。因此想催促咱们,借几门火炮过去震慑高昌军,争取明日能攻入城中。”

“将军,会不会是高昌人死伤太多,城中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

陈云州也觉得有些奇怪:“今日在西城门没发现这点。不过也可能跟咱们没开战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咱们也要抓紧了,林叔那边明日应该能到吧?”

话音刚落,就又接到了消息,京城西北侧发现了高昌骑兵的踪迹,是从西边来的,观脚印,有数千之众。

陈云州跟杜将军对视一眼:“很可能是从宣州逃来的高昌骑兵。”

“大人,要派人去拦吗?他们一旦进了城,那高昌人就知道咱们拿下了宣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杜将军急切地说。

虽然高昌人现在跟他们也是敌对,但高昌人目前的重心放在了对付王石原那边。

可一旦知道这个消息,搞不好高昌人对他们的仇恨就要超过王石原了。

陈云州看了一眼帐外阴沉的天气,缓缓摇头:“对方是骑兵,速度太快,现在去追,只怕城楼上的高昌人已经发现了,来不及了。”

确实,高昌人骑术精湛,哪怕是同样的马,他们中原人很多都没他们跑得快,现在追也赶不上,要是双方在城外发生战斗,那也瞒不过城内的高昌人。

杜将军有些头痛:“那咱们得提防高昌人发现宣州陷落后偷袭咱们。”

陈云州也有些担忧:“这两天注意防卫,多派斥候出去打探消息。咱们这两天就不出去拉仇恨了,等林将军的兵马跟咱们汇合以后再说吧。”

杜将军也赞同,连忙下去布置。

第二日,清晨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

庆川军还没行动,却接到了斥候的急报:“大人、杜将军,西城门开了,驻守的高昌人出城了,看其方向,很可能是冲咱们来的。”

陈云州有些惊愕,蹭地站了起来。

杜将军更是急忙问道:“多少人?可都是骑兵?”

士兵轻轻摇头:“小的急着回来报信,具体多少人不清楚,不过大部分都是步兵。”

闻言,杜将军稍稍松了口气:“大人,末将这就去布置,定要让那陈天恩有来无回!”

陈云州点头。

等杜将军出去后,陈云州紧蹙着眉头,陈天恩知道他们有火器,营地也有一定的防护功能,还敢放弃守城的优势,主动出城袭击他们,必定是有备而来。

这一仗恐怕会很艰难。

但现在池州兵力太少,而且太远,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如今只能先挺住,坚持到林钦怀带兵过来就好了。

高昌人的骑兵昨日就到了,今天,最迟明日,林钦怀就会带大军回来。

陈云州思量片刻,叫来柯九:“你带人将重伤员还有虞书慧、陈状元他们带出大营,往南方向而去,若遇到高昌人,就去投奔楚弢。”

楚弢这人还是有些讲究的,不会杀他们的。

柯九怎么愿意在这时候离开陈云州。

“大人,让别人去吧,小的要保护大人。”

陈云州斜了他一眼:“怎么,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将他们带走,这样没了后顾之忧,若实在不敌,我们就骑马撤退,高昌人不可能一直追着我们的。”

“那……大人多保重。”柯九万般不情愿地去办这事了。

虞书慧听完他的话,连忙问道:“很危险吗?”

柯九没好气地说:“不危险大人也不会让我带着你们先撤了。”

虞书慧抿了抿唇:“我去!”

柯九愣了一下:“什么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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