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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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心的痛从脚踝处传来, 但更让何春丽难受的是,她在林老实和县里面好几个领导的面前丢了这么大个人。
如果地上有个洞, 她都恨不得钻进去,藏起来。强忍着痛,她将手撑在潮湿软软的泥土上, 艰难地爬了起来。但她错估了雨后地面的湿滑程度, 刚起身,另一只脚鞋底也跟着一滑, 人再次摔了下去。
好在这次她有了防备,用手肘往后撑在地上, 减缓了这种冲势,倒是没造成严重的第二次伤害。
但她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肘、手掌、裤子上都是黄黄的泥,狼狈极了。
一而再地丢脸, 何春丽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地方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呆了,何春丽正想找个着力点爬起来, 然后快速离开这个让她丢人的地方。忽地,面前伸过来一只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
何春丽抬起头,就看到林老实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若不是他伸出的这只手, 她都以为他会装不认识她。
“你……”何春丽心里复杂极了。她以为林老实该恨死了她才对,却不料他会对她伸出援手。
林老实装作没看到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冷淡地说:“抓住!”
若非这是他的地方,还有王县长在这儿, 他才懒得搭理这个女人。顺手拉她一把而已,看她那样子又要多想了!换了别的人,他早去扶胳膊了好吧!
对付这种女人,你就是要无视她,以平常心去对她,不把她当回事,然后比她过得更好,让她又恨又悔,百爪挠心。
林老实认为,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成为更优秀的人,比对方过得更好,让对方日日夜夜悔不当初。
犹豫了一下,何春丽伸出了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又瞟了一眼林老实,然后伸过去,抓住了林老实的手。他的手非常宽厚,带着扎人的老茧,但充满了力量和温度,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这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给拉了起来。
“坐下。”林老实让她坐在石头上,然后立即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对工头说,“老钱,你安排个会骑自行车的送她回去!”
他这样子明显是不打算管她了。何春丽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失落,她赶在老钱开口前说:“不用了,我有车子,魏师傅,麻烦你扶我一下!”
在人群外围的卡车司机马上挤过来,同来的还有一个押车的师傅,两人把她搀上了卡车,然后开车送她去医院。
林老实只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跟王县长说话。
看完了鱼饲料厂的修建厂址,他们又去了旁边的鱼塘,讨论建个饲料试验基地的事。
林老实很忙,动工开始,什么都要他把关,以后工厂所需的设备,原材料还需要他操心。何春丽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样的人见过就抛之脑后了。他也没空去取笑何春丽。
但何春丽不同,人有时候就是贱骨头,何春丽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以前嫌弃林老实不听劝,太过憨厚,不听她的进城做生意,所以对林老实很瞧不上,千方百计离了婚,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
进了城,有了自己的工厂,发了财,按理来说,她应该更开心才对。可想到林老实不声不响就搞了个大的,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尤其是今天林老实还很有风度地拉她起来,没取笑她,也没对她恶语相向,这让她心里更不好受了。
以前,林老实不如胡安的就是死脑筋,不听劝,非要种地,赚不了钱。可现在林老实也有出息了,甚至事业的起点比他们还高得多,很可能明年一投入生产,规模和产值很快就会超过他们。
想到这里,何春丽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如果她多忍两年,就是县里面第一家饲料厂的老板娘了,不用起早贪黑去外地送货要钱,也不用天天去工厂断官司催货,更不用跟一群粗俗的男人在酒桌子上扯皮,就可以在家里过上富贵的生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老实的出人头地衬得本来还看得过眼的胡安黯淡无光。
想到自从上次吵了架后就整天不着家,天天在外面浪的胡安,何春丽心里更不舒服了。如果胡安像林老实这样踏实肯干,一步一个脚印,好好打理工厂,她何至于这么辛苦。
她这会儿想起了林老实的好,完全忘记了当初有多嫌弃林老实。
何春丽这次摔得不轻,左脚严重扭伤,肿了起来,医生开了药后叮嘱她,让她这段时间别走动,好好休养,等肿退了,脚不疼了才能走路。
何春丽谢过医生,让跟车的师傅去拿了药,然后扶着墙壁准备单脚站起来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是胡安来了,司机去通知他的。
胡安走过来,蹲下身看着何春丽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左脚,心疼地说:“哎呀,怎么摔成这样了,让你别穿高跟鞋,你偏偏不听,现在摔着了吧!”
何春丽别过头,不想理他。要不是他怄气,什么都不管,她又怎么会出城看到林老实那个鱼饲料厂,又怎么会摔倒?
胡安知道何春丽心里不畅快,他心里也不爽,不过到底是医院这样的公共场所,两口子吵起来,多丢人。他压下心头的火气,蹲下背对着何春丽:“走吧,回家!”
何春丽脚痛,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轮椅,只好认命,趴过去,抱着胡安的脖子。
胡安托住她的两条腿,将她往上一托,然后站了起来,不过可能是胡安平时力气活干得相对比较少,最近又天天玩的缘故,他有些力不从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还是旁边的司机师傅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等他站稳才松开。
胡安背着一百斤出头的何春丽,感觉背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走出治疗室,看到外面幽深的走廊,他深呼吸了一口,咬紧牙关往前走。
他们现在在二楼,要出去,得从走廊中间的楼梯下去。背着个成年人下楼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胡安看着高高的台阶,额头直冒汗,是累的,也是吓得。
但他一个大男人连老婆都背不出医院,这不是让人笑话吗?胡安给自己打了口气,贴着墙,背着何春丽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一步一个台阶。
何春丽趴在他背上,感觉到他浑身的汗水,还有鼻端的粗气,心里嫌弃得很。这个男人除了花架子,真是太不中用了,连背个女人都背不动。
她心里不爽,连带得都不想见胡安,干脆闭上了眼,忽地想到,如果是林老实呢?他当过兵,身强力壮,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力气很大,背个女人轻轻松松,肯定不会像胡安这样才走了几步就不停地喘气。
何春丽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她已经跟林老实离婚了,又跟胡安结了婚,开了工厂,惦记着自己不吃的馊饭并没有用,哪怕那是山珍海味,也不属于她了。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要拿胡安跟林老实比。她想可能是最近胡安的表现太差劲,太没担当,太让她失望了,如果回了家,他能向自己诚恳的认识错误,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断了,好好回工厂帮忙,她也定下心来好好过日子,别去想林老实怎么样了。
林老实再怎么能干,却连个男人都不是,有什么好惦记的。
于是等回了家,何春丽就跟胡安说:“我这几天腿脚不方便,厂子和店里,你盯着。”
胡安也知道,吵架归吵架,他们俩终归是两口子,何春丽现在摔伤了,他得顶上。于是拍着胸口说:“行了,我知道,有我在,你放心。”
放心,能放心才怪了!何春丽可还没忘记,工厂里还有两个是胡安朋友介绍来的。当初他们可没少想往厂子里塞人,若非她把胡安打发去管运输队送货之后,工厂里可不止这两个。
她掀起眼皮看了胡安一眼:“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可不许弄什么阿猫阿狗进厂里面,不然等我伤好了回去看见,我立马让他走人!”
这是把他当贼一样防着啊,胡安不乐意了,这厂子也有他一半好不好。
“何春丽,你啥意思?就许你把自己娘家的人,七大姑八大姨,一表三千里的表妹表兄都弄进厂里,就不许我帮朋友一把,你别太过分!”胡安火大地说。
何春丽寸步不让:“这是我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厂子。不光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家的人不许安排进厂子里,就是你也最好跟他们断了。这些人牛高马大的,成天不务正业,就只知道玩,打牌,有多少花多少,一辈子都没出息,到死都是穷鬼的命!”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胡安。因为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在跟何春丽结婚之前,他也是这么过日子的。何春丽如此嫌弃他的朋友们,又何尝不是在嫌弃他?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何春丽看不上他,只是以往大家都没把这事摊开说,这次何春丽是把这层遮羞布也给揭了。
胡安忍无可忍:“何春丽你以为你挺能的是吧?要不是我朋友联系在广市的朋友,咱们俩人生地不熟的跑到那个地方去,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你开店,遇到地痞流氓敲诈勒索,若不是我朋友出面,帮你赶跑了这些混混,你的生意会做得这么顺利?现在挣了几块臭钱了,就看不起人?你可真能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会过河拆桥的女人!”
何春丽被他揭了短,不服气地说:“他们是帮过忙,我就没感谢过他们吗?我让你给他们带了衣服,你还想怎么样?胡安,你心里就只有你那一群兄弟,干脆跟他们过去得了……”
几件衣服就能把他们的兄弟情谊给抹杀掉吗?胡安觉得自己跟何春丽结婚后,真是越来越龟孙子了。他吐了口唾沫:“过就过,你瞧不上我是吧,行,咱们离婚,多了我也不要,我就要那个服装店,厂子给你,以后两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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