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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玉芳回去就病倒了。她发了高烧, 等送到医院才发现是肺炎。

杨家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因为钱玉芳现在可以说是家务和带孩子的主心骨, 她这一倒下, 家务没人做, 孩子没人照看,还要腾一个人出来照顾她, 将她和孩子隔离开, 免得感冒传染给孩子。

杨东进比较大男子主义,一辈子几乎没干过什么家务活,平时在家连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 所以他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这一摊子事全落到了柳眉和杨轩身上。

小两口轮流请假回来照顾孩子和病人, 每天都过得像打仗一样。柳眉每天忙完孩子,趁着孩子熟睡,让公公看着, 又马不停蹄地带母亲去医院输液。

大城市看病不便宜,随便一个小小的感冒, 挂号、检查和医药费加起来都要好几百。更别提肺炎了, 肺炎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天天输液, 几百块就去了,两天下来就去了一千多。估计得花几千块才能好, 钱玉芳没有医保,只能自费。

要是以往, 这点钱掏也就掏了, 也就柳眉小半个月的工资而已。但今时不同往日, 林老实那儿还有五十万的债务呢。

一想到这个,钱玉芳就心口痛,输个液都不安生:“小眉,钱你凑齐了吗?”

柳眉按住额头,焦虑地说:“没有,这两天忙死了,我哪顾得上这个啊。”而且缺口太大,也不好借。

“要不算了,咱们不给,他爱闹就让他闹去。”钱玉芳出主意道。她一直都不想给林老实这么一大笔钱,尤其是被林老实戏耍了一回,她更不甘心便宜他了。

谁愿意平白无故给人五十万,柳眉有点意动,蠕了蠕唇:“他要是找上阿轩和爸爸怎么办?”

她丢脸就丢脸,大不了换个工作就是,到时候同事也会跟着换一拨,这事不就过去了,谁还知道她过去的事啊。愁的是丈夫和公公。

在钱玉芳看来钱这样实实在在的好处比面子重要多了,她满不在乎地说:“知道就知道,咱们才是一家人,难道还能因为一个外人闹翻?只要咱们全家人不在意,他爱闹就闹呗。”

柳眉放下了手机:“哎呀,行了,你懂什么,你就别瞎出主意了。阿轩在国企上班,很可能要干一辈子的,里面都是熟人,真让林老实去闹一场,他以后怎么在同事们面前抬头?而且要是林老实跑到他的领导跟前一闹,影响了阿轩的前程怎么办?”

说着,柳眉在度娘中输入了自己杨轩的名字,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根本找不到她的丈夫,再将两人的名字一块儿输入,出来的是一本小说。

这样看来林老实找到丈夫单位的可能性倒是比较低,最头痛的是公公那边,公公当了一辈子干部,虽然也不是多么大的官,就一普通干部,可传出去说他跟亲家母好上了,抢老农民的媳妇儿,他脸上终归是不好看。要是林老实再胡搅蛮缠,弄得人尽皆知,公公没脸,以后恐怕也不会给她们母女俩好脸色看。

思来想去,这个钱还是得给,必须得给,就当花钱消灾买平安了。

只要给了钱,以后林老实再去找也是他没理。任谁看来,她这个做继女的听说他生病,弄了五十万给他治病,对他已经不薄了,谁也不能挑她没理。

她贴到钱玉芳耳边说:“妈,五十万对爸来说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数目,我想到了一个让我爸出钱的办法,你待会儿……”

“这样行吗?”钱玉芳不大确定地问。

柳眉轻轻拍了拍她那只没打点滴的手说:“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傍晚,打完了点滴,钱玉芳回去后怕传染给外孙,躲在卧室里躺在床上睡觉。

到了晚上七点多,杨东进也回了卧室,问钱玉芳:“好些了吗?那,小眉让我帮你把药拿过来,你赶紧吃吧。”

钱玉芳坐起来,端着水杯,仰头把药冲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谁打来的啊?”钱玉芳恹恹地说。

杨东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将手机递给了她:“是你弟弟。”

钱玉芳赶紧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她神情大变,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不严重吧?那还好,小伟没什么大事就好,得好好治,千万别落了病根和残疾……啊,对方受重伤了,都得小伟出钱啊,行,我想想办法,对,咱们一定要把钱凑齐,小伟那么小,可不能坐牢……”

“发生什么事了?”等她挂断了电话,杨东进关切地问道。

钱玉芳急得连病也没心情养了,焦虑地说:“还不是我弟弟家小伟那孩子,开车撞到了人,现在送去了医院抢救,说是送进了什么重症监护室,恐怕得花好几十万,后面估计还得给对方营养费之类的!”

说完,钱玉芳忐忑不安地握紧了手机,紧张地望着杨东进,生怕被他发现端倪。

杨东进还以为她是太担心侄子了,没有多想,安慰她说:“人没事就好,只要能把人抢救回来,取得对方的谅解,大家私了,小伟会没事的。”

“可是这得要多少钱啊,我弟两口子都是普通的农民,就是把家底掏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依我说,别管他,让他去坐牢算了。”钱玉芳恼火地说道。

杨东进拍了拍她的肩:“别说气话了,人平安最重要,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先把人救回来。二十万行吗?”

杨东进一开口就二十万,钱玉芳心花怒放,可想到二十万根本不够,她心里的喜悦褪去,一脸为难地说:“小伟也还要住院,被他撞到了那个人听说要住重症监护室很长一段时间,二十万够吗?”

救人如救火,二三十万对贫穷的农民来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在帝都连个厕所都买不了。杨东进不大在意,说:“那我再多给你十万,先把人治好最要紧。”

“好,谢谢你,东进,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钱玉芳满是感动的说。

此刻,她更加庆幸自己做的决定。要还一直跟着林老实那糟老头子,能给什么钱?他每次拿个万儿八千回来,都以为他多了不起了。

有了杨东进这三十万,再加上柳眉的十几万,钱玉芳的几万私房钱,凑一凑,总共凑齐了五十万。解决了这桩心头大患,钱玉芳和柳眉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一出门,柳眉就给林老实发了短信过去:林叔,多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五十万虽然对我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可你养大了我,你要我拿,我也不能推辞,我已经找朋友、同学借够了钱,一会儿就把钱给你转过去。也请你信守诺言,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妈辛苦了一辈子,你就放过她吧。

林老实活了好几辈子,一看她还称呼自己“叔”就知道柳眉这是在保存证据呢。

他如柳眉的愿,回了一条信息过去:放心,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再无瓜葛了。

柳眉放心了,她把这条短信截图下来,存进自己的私人邮箱,然后去银行将钱转给了林老实的那张卡里,再把转账凭证保留好。

有了这些,以后林老实若是再贪得无厌来找她,说出去她也有理。

***

那厢,林老实收到了柳眉的短信后去提款机上查账,发现五十万果然到账了。

林老实扬了扬眉,有的人啊,就是吃硬不吃软,你好好跟她说话,他总觉得你软弱可欺,可你一旦强硬,他们就怕了,退让了,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

从卡里取了五百块,林老实去熟食店打包了一堆熟食,又买了两瓶酒拎回去。这几天,他一直蹭住老乡的工地宿舍,也不能没点表示,朋友嘛,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到了工地上,斜阳西垂,忙碌了一天的工人们穿着满是灰尘的工服,拿着安全帽三三两两地回来。

林老实进了老乡的宿舍,拿了两只凳子并拢,然后将一张白色的木板放在凳子上,再将熟食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住在这宿舍的四个农民工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再看摆在木板上的好几个菜,都很意外。老乡说:“老林,发财啦?买这么多?”

林老实憨厚一笑道:“老田,这几天打扰你们了,今天我要到了钱,买了点菜请大家喝酒。”

老田是个四五十岁的黝黑汉子,闻言笑了:“老林,你太客气了,行,等一下,我们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大热天的,他们在工地上干了一整天,浑身都是汗,酸臭酸臭的,自己都嫌弃自己。

四人拿了衣服出去,就用水桶在自来水管下来接了一桶凉水,在厕所里一冲,拿起肥皂搓了搓,再用桶里剩下的水冲一遍,洗干净,换好衣服就回来了,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工地上住宿条件有限,比较简陋,大家拉过纸板、木板垫在地上,围坐在凳子旁边,就开始喝酒吃肉。

喝到一半,老田问林老实:“老林,钱拿到你要回去了吧,买票了吗?”

谁知林老实却说:“我暂时不打算回去。”

老田很意外,放下了酒杯,看着他:“那你不回去留在帝都干什么?难道要跟着咱们干活啊,你的病怎么办?”

林老实说:“这个病不急,以后再治,等我挣了很多钱,在帝都去大医院治,更保险。”

“帝都的大医院更好,不过要很多钱吧。”老田拍了拍林老实的肩,劝他,“要不你还是回去动手术算了,咱们在工地上干一年,省吃俭用也就顶多攒个几万块。回了老家,有农保,多少还能报销一部分,省点钱。”

他说的是很多农民的心声和无奈选择。

林老实知道老田是好意,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距离肿瘤长大,压迫到视网膜失明还有两年时间,他也不急着现在就动手术。说不定还不到两年,他就完成任务,功成身退,而不必挨这一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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