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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潭芝放下举得有些疲累的手臂,无奈笑着问同事:“好了没有,我都举累了。”

同事微微蹲身,镜头上扬,企图把刘潭芝拍的高一点。

“马上好了,刚后面有人站着,我再给你拍张干净的。”

刘潭芝反而朝她走过来,伸手去抓自己的手机:“不用了,我没那么多讲究。”

同事当然乐得清闲,顺势将手机还给了刘潭芝。

拍过照后的刘潭芝,又恢复成了一副鹌鹑样,她少言寡语,跟着同事随意走走,来缓解李白守不在她身边的尴尬。

同事带着刘潭芝去了红娑人的圈子,这些人围了一圈,正在高谈阔论。

“现在做科研,真是越来越难了,我每天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就是,自从黎……那个谁出事后,看看外界对我们的评价都成什么样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除了工作压迫我们,就连舆论环境都开始压迫我们。”

“为什么不能对科研人员宽容一点,科研人员也是人好不好,我看网上一些动不动就说科研水深,勾心斗角的,哪有那么多阴谋论。”

“最气人的是那些觉得科学家就应该无私奉献,不能办公司,不能赚大钱的,我们也不是圣人,靠本事赚钱怎么了?”

“看看蓝枢四区资助的那些私人研究所,那才叫唯利是图,我们红娑已经够无私了。”

“还有,黎清立不是论文抄袭么,结果红娑开始内部大审查,把大家这些年发表的文章都翻出来重审,我真是无语了,谁有问题查谁,别听风就是雨,质疑所有科研人员都抄好么?现在的环境,都是这些一知半解随口造谣的网民造成的。”

“呃……黎清立没有抄袭吧,我记得调查组查了,还在红娑官网上公示了。”

“是,我也看到了。”

“是么,哎呀我最近那么忙,哪有功夫上官网看公告。”

气氛陷入一丝微妙的尴尬。

因为吐槽网民听风就是雨的那位,刚随意传播了黎清立抄袭的谣言,要不是在场很多人都看过官网的公示,他也就成了自己口中骂的那类网民。

死去的人误会就误会了,但活着的人不能丢了面子。

那人很快转移话题:“哎这是小刘吧?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李白守教授的夫人,也在A大工作。”

刘潭芝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见数道目光朝自己看过来,她拘谨的笑了笑:“你们聊你们聊,我都不懂,就随便听听。”

那人自己刚露了怯,反倒忙不迭的替李白守吹上了。

“李白守教授在生化院还是很有名气的,现在除了江维德教授也就是他了,将来肯定是大有发展。”

“生化院这些年出的成果可不少,算是红娑的支柱了呢。”

“是是是,这次涤清污浊,将来在江维德教授,李白守教授的带领下,生化肯定更能突飞猛进,李教授最近是在研究什么假说吧?”

刘潭芝再次成为视线交汇的中心。

从来没受过如此重视的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僵硬。

她知道,那人并非真的觉得李白守前途无量,只是他因为评价黎清立露了怯,有些恼羞成怒,故意抬高黎清立的同事,借此贬低黎清立,似乎通过这种方式,能给自己找回一点尊严。

刘潭芝脸上无辜,心中却在冷笑。

越是走到了高处,自以为掌握了更多知识的人,越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会用精湛的表演,出众的才华掩盖错误,颠倒是非,义正言辞的将锋锐的矛头指向别处。

此刻无论谁对他们产生质疑,都会迎来毫无逻辑的攻击,他们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狭隘,无知,鄙陋,更不会承认自己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网民一样,都是充满缺陷和偏见的普通人。

所以,她的峰光文化才能做的风生水起,获得那么多的拥趸,甚至蒙蔽了很多自以为全知全能的大V。

“李白守他……”刘潭芝喏喏出声,显得谦虚羞涩,然而这一句替李白守自谦的话还没说完,宴会厅里突然传来异常的聒噪。

刘潭芝立刻闭上了嘴,茫然看向四周,她身边有人低头看了眼手机,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乱什么呢?”

“你看红娑的群,院长刚发的消息!”

“算了,看什么红娑的群,聊天记录都刷屏了,直接看《AC日报》官网!”

“或者,RQ趋势也行!”

刘潭芝周围的一圈人瞬间忘了李白守是谁,他们纷纷掏出手机,手指笨拙的点开网页,有的搜索《AC日报》,有的登录RQ看趋势,还有的,执着翻着红娑群的聊天记录。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A市时间晚九点,正值L洲上午十一点,国际顶级期刊《From Zero》刊登了黎清立的最新论文——CAR-T优化及CRS弱化假说。

该论文一经发表,瞬间在学术界引起不小的轰动,与此同时,人们发现,这位科学家刊登在杂志上的姓名,被庄严肃穆的黑色边框笼罩。

“怎么可能!黎清立?”

“黎清立不是早就……他什么时候投的稿?”

“他现在这种名声,怎么能通过审稿人审核的?不是……我是说别的国家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影响多不好。”

“他研究了什么假说,谁知道写的什么?”

“我不是搞生化的,隔行如隔山,我看不懂,真这么厉害么,怎么都在夸?”

气氛祥和的宴会厅顿时乱成一锅粥。

蓝枢那边还算稳重,但红娑这边,实在是精彩纷呈。

如果能够爬上宴会厅正中央高悬的吊灯,通过这个视角俯视在场的所有人,就会看到,简复口中的荒诞剧正在上演,场下的每个人,都是最生动的演员。

李白守手一抖,所剩无几的香槟杯瞬间滑落在地,但他仿佛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里一遍遍的回荡着这条消息,似乎是在给他催眠,告诉他,他的梦想已经破灭了,他辛辛苦苦几个月,到头来化成一滩泡影。

李白守对面的萧沐然,尽管已经努力克制情绪,但眼泪还是瞬间夺眶而出,她狼狈的扭过头,背对着一切,望着窗户,望着斑斓的夜色,仓皇失措的接过岑擎递来的纸巾,慌乱擦着眼睛,早就忘了涂好的睫毛和眼线。

江维德仿佛瞬间老了几岁,他眼眶发红,忍不住狠狠灌了一口酒,充满感激的仰着头,看向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

刘潭芝面色如纸样苍白,她的目光循着某个方向望去,对方不露声色的,给了她一个淡定的眼神。

其余红娑的成员,有的暗暗为黎清立高兴,觉得虽有不公但总有回报。有的茫然失措,不知道这件事对红娑研究院,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是好是坏。

有的左顾右盼,因为心中早有怀疑,所以企图从别人脸上看出些猫腻。有的则置身事外,继续吃吃喝喝,对在场的一切漠不关心。

岑崤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哽咽却如释重负的声音,轻轻喊他的名字。

“岑崤。”

岑崤抬起手,温柔的抚摸蓝牙耳机,低声道:“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