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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容跟随工作人员来到储藏室门口,透过被灼烧畸变的大门,能看到里面乌黑焦黄一片,就连储存资料的柜子都已经摇摇欲坠。

与律因絮相关的一切,自然是彻底烧毁了。

他眼睑颤了一下,膝盖动了动,似乎想向前一步,但最终又放弃了。

这是出事以后,他离父母最近的一次,也是最远的一次。

上一世,他挣扎六年也没能求得律因絮重启,他没想到,重启这天,就会彻底失去律因絮。

江维德总是跟他说,现在不是时候。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不是同路人,却并不一定是敌人。

江维德是在提醒他,他的靠近不仅会毁了律因絮,还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可他偏不信邪。

越是不让他碰,他越要碰,上一世的经历告诉他,退让是没有好结果的,只是一步步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一旦对方不满意,就会清除威胁。

只有强大,才有上桌出牌的机会。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黎容,小声说:“还在调查事故原因,看能不能抢救回什么。”

黎容没说话。

整个大楼只有这间储藏室烧成了废墟,什么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但他相信,一定是调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因为只要结果不令人满意,不令大多数人接受,那么就会换一个会被接受的结果。

“走吧。”黎容扭开脸,不再看废墟中支离破碎的律因絮。

“好。”岑崤抓紧了他的手,心里有万千思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次次的,黎容都需要在令人崩溃的现实面前保持冷静,坚强,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似乎不需要消耗感情,消化痛苦。

因为他知道,自怨自艾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

可是凭什么,他就得遭遇这一切,在同龄人都无忧无虑上大学,每天最大的烦恼是考试和恋爱的年纪,黎容却已经要在接踵而来的重创下挣扎。

这世界确实是不公平的。

简复和林溱已经在车里等的坐立不安了。

林溱好几次都想拽开车门冲下去,简复用力把他按下了。

简复:“你忘了自己是大明星了?你下车得引起骚乱吧。”

林溱六神无主,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小川都忍不住扑进去救火了,可想而知场面有多惨烈……”

简复勉强活跃气氛:“以前没发现,小川猛人啊,幸好没事,说明咱们都有老天保佑。”

林溱知道简复是在安慰,但他轻松不起来。

这次纪小川差点出事,律因絮被毁,很难不说是对方的警告。

他以为扳倒郑竹潘就大功告成,看来实在是想的太天真了。

林溱摇摇头:“我之前一直以为,最大的敌人是郑竹潘,原来我想错了。”

郑竹潘这人狂妄自负,还过分轻敌,当初想出奸计害黎清立顾浓,恐怕就是他智商的高点了。

其实郑竹潘的计划并不精巧,甚至还有很多巧合的地方。

如果真如翟宁所说,周洪不知道有基础疾病的孤儿被安排进一期试验,那么在郑竹潘的计划里,根本没想过孤儿的死亡。

当时的舆论环境,也成了郑竹潘的助力。

因为造神越强,毁神越狠。

黎清立受到的关注和追捧,必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郑竹潘只是格外嫉妒的一个。

而那些如李白守一样隐藏在黑暗处的人呢,他们都躲在蓝枢联合商会和红娑研究院的模子下,穿着品德高尚,大局为重的皮囊,冷眼看待无辜之人含冤而死。

简复:“你没想错,最大的敌人的确是郑竹潘,这个歹毒的计划就是郑竹潘想出来的,他是一切事件的导火索,但……”

林溱看向简复,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简复耸了耸肩,轻轻拍了拍林溱的肩膀:“我爸和岑叔当初极力反对我们参与这件事,就是因为他们发现,黎家出事后,红娑研究院闭口不言,九区也毫无动静。这说明,至少定方向的人,没有兴趣为黎家说一句公道话。环绕在黎家周围的很多谣言,或许迷惑了绝大部分人,但至少有一点,药物研发失败,是科学发展必经的历程,不是哪个人的错,不允许失败才是怪异的,错误的,不尊重现实的。他们都知道,甚至这些原则跟他们的工作息息相关,但是他们却不说。”

林溱:“因为刀没砍在他们自己身上。”

林溱个性本就细腻敏感,听简复的分析,他更是觉得心如刀割。

简复能想到的事情,班长肯定早就想到了。

这个连正常人都情愿避而不见息事宁人的世界,班长曾经会有多么绝望。

班长一个人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林溱不敢想象,这种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怎么样。

他大概活不下去,但也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会在某个看似平静的安宁的午后,在灿烂的阳光或朦胧的细雨里,因为一段旋律,一句话或是一幅画,绷断最后一丝生存的欲望,然后走向死亡。

简复像个老头子似的拉长音感叹道:“现在舆论风向变了,所有人都开始怀念黎清立顾浓,那当初冷眼旁观的人就很尴尬了。普通网民是没有能力改变什么的,但是红娑和蓝枢的人不是,他们明明可以说句公道话,明明可以拨乱反正,但他们没做,而是任由事态发展,那么道德的枷锁如今就背在了他们身上。

一旦律因絮真的能根除细菌性早衰症,那黎清立顾浓就是完美受害者,死去的人不会犯错,他们会成为真的’神‘,伤害’神‘的人会受到大家的审判,承受情绪的发泄,所以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些人被迫成为了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溱嗤笑:“承认错误并不可怕,知错就改,是幼儿园就教过的道理。”

简复点点头:“是啊,他们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或许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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