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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第一束光升起,似拂过千年时空。

米寿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即将大亮的天,满脸是泪,心里潮乎乎的。

姑父,您别怕。

如若有一天,您和姑母老了,不能陪姐姐,你们忘了吗?还有米寿。

小将军哥哥要是敢对姐姐不好,我找他,让他把姐姐还给我。

弟弟的家,就是姐姐的家。

陆畔都……懵了。

米寿忽然跑进来,和叔抱在一起眼泪吧擦。

他做什么了。

宋福生指了指书桌上的笔纸,“你瞅啥,写你的。”

米寿被宋福生搂在怀里,也看着陆畔道:“哥哥,我们家一向先小人后君子,写吧。”

陆畔坐在书桌前,攥着笔,却不知要写什么。

据说,别家求亲,男女双方都是写礼单。

女方提出要求,要一些聘礼,要一些傍身的。

到他这,叔什么也不要,就要保证书,要和离书。

他还没有成亲,就要先写和离书?

陆畔终是下笔,一手刚正不阿的字体写道:承诺书。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亲笔写下“和离”二字。

说实话,就连叔假设的那些场景,他脑中连画面也没有。

他想象不出来,茯苓一把年纪,哀默大过于心死,跪在佛前,日日礼佛。

更想象不出来,茯苓会被他关到后院,他不让茯苓出府。

他只能想象出,茯苓到他下衙时还不回家。

只能想象出,茯苓新词和小心思太多,他总是理解不透,怕茯苓一生气,就给他关在门外,不搭理他。

这么一琢磨,陆畔认为,应该是由叔给他写张保证书,怎么能是自己写呢。

这谁该保证谁呀。

但他不敢提。

陆畔看眼宋福生。

只这一眼,就心软了,心里:唉。

认命的开始动笔。

因为他想起几位姐姐出门子时的场景。

大姐,长女,头一个嘛。

父亲在大姐出嫁那日,府里府外,张灯结彩,他那天却很沉默。

到了四姐,莫老将军私下暗示,想为儿子求亲。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当时父亲和今日的宋叔是一样的心态。

父亲拒绝了。

父亲就是武将,本不应该嫌弃武将,却不想给四姐嫁到武将家。

天下未统一,一将功成万骨枯。

父亲说,莫将军的儿子一定会上战场。

陆家不图别的,老四是小女儿,只图小女儿受夫家敬重,白头偕老。

就命母亲寻相对门第低的家庭,哪怕是耕读人家。

想必当初也和宋叔的心理一样。

宋叔刚才说,不想让茯苓嫁他,是嫌弃他身份高。

认为低嫁,能拿捏住。

事实证明,不是低嫁高嫁,四姐夫是几位姐夫中最不堪的。

他陆家有没有能力?不是照样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姐姐认命。

四姐夫第一次很过分,她就立不住,性情太软,娘家能给出头又如何。

恩,将来,他做父亲,他就……

还没有成亲就要写“和离”书的陆畔,还没有成亲,此时就开始想象他已有了闺女,他将来是岳父该如何择婿。

还别说,这么一琢磨,陆畔真就有了代入感。

这“保证书”,这小作文,终于有了灵魂。

陆畔带着一种“他自己会好好做女婿,恳请他将来的女婿也好好待他女儿”的心情写下:

岳父宋福生,为夫、为父有多尽职。

为夫,贫穷末路时,不离不弃。

春风得意时,始终如一。

待米寿如亲子。

米寿,女方家的侄儿,心胸之宽大。

以上,每一点,随时光变迁,似水流年,从黑发到银丝,从少年到迟暮,都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可岳父宋福生做到了。

今日,陆畔,陆珉瑞将以岳父为榜样,传承,接力。

陆畔不停地挥动着毛笔。

以赞赏岳父宋福生为中心,构建陆家和宋家至此后是命运共同体。

将来几十年,以夫妻恩爱关心,互相敬重体谅为价值目标。

全面深入的阐释,如若将来出现各种问题,承诺自己将用开放包容,平等协商的态度处理矛盾。

以岳父为榜样,向岳父学习,同时,创新,推进夫妻之间最有商有量的方式。

争取让下一代自己的女婿,也能在向他求亲时,如他今日,真心诚意亲笔写下,赞赏岳父陆珉瑞的话。

代代延续,也不要亏待他和茯苓的女儿。

“回岳父大人,我写完了。”陆畔从书桌前,站起身,双手呈上。

米寿正在洗帕子,刚才给姑父擦完脸,他还没有擦呢,闻言一顿。

急忙扔下帕子,也想过去看看新鲜出炉的保证书。

要给他看的。

姑父老了,姐夫要是做不到,他还要拿着这保证书找到姐夫头上质问呢。

宋福生瞅一眼陆畔,瞅眼保证书,一把给抽了过来。

刚看几行,就在心里点头。

唔,是事实。

夸他的那些都是真的,好文采。

只是看到后面,宋福生无语了:

这个情真意切啊,这小子,是不是在故意气他?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八字还没一撇,女儿都整出来了,要嫁人了。

宋福生瞪视陆畔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在哪呢,你闺女。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人掀帘子说话道:“干啥呢,谁在里头,咋比我蒸包子的起来还早。”

啊,是米寿啊。

米寿你起这么早,看来你是不想长个头了,人家那孩子,傻大个,都是睡出来的,你看你姐……

马老太感觉不对劲,发现儿子也在里面的椅子上坐着,一眯眼,又往里面细看:“艾玛,珉瑞,你怎的在这。这是早上还是又一天的晚上啦?”

老太太真有点恍惚,看到陆畔,有种错觉,真以为自己昨儿太激动,睡了一天一宿。

“奶。”陆畔打招呼道。

宋福生脸色有些不自然,“没有过一天,他去柳府又来了,我让他给写保证书,哪是那么好求亲的。”

“啥、啥书?”

马老太不管那事儿,立马从儿子手里抽出那几张纸看了起来。

看完,她就:哎呦我天,闲的慌是不是?用孙女那话,怎么讲来着,有被害妄想症是怎的。

没影子的事儿,按头让人家孩子给写。

没发生的事儿,以她对陆畔的了解,人家孩子指定口头说了,不会那样,不会欺负她小孙女,完了还不行,让人家不睡觉编。

陆畔他奶和他娘要是知晓,得心疼死。

三儿这谱摆的,臭嘚瑟啥呀。

意思两下,象征性的难为难为,将该说的话说清楚得了。

“走,跟奶走,去米寿那屋,眯一觉去。”

一宿不睡,白天不能写?

宋福生拧眉:“我还没说完,越是要成为咱家姑爷,越不能让他在这里住,咱家够没规矩的,不能再让外人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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