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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洪虽然也是两股战战,可是此刻外头的风雪撞在门上,发出的闷声,都似乎是在催他不要隐瞒。

而柳洪,也无意隐瞒。

成帝听了柳洪的话后,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击了两下,冷冷道:

“柳洪,今日之事你若是不给朕一个合适的说法,这清丘县令,朕看不必等年末考核,就可以换一个人了。”

“是。”

柳洪将头顶的乌纱帽摘了下来,放在一旁,沉声道:

“此事,若是臣讲不好,只怕也无颜做这一县父母官了。”

柳洪这话一出,成帝眼中诧异万分,冯卓更是急急道:

“柳大人,您莫做傻事啊!”

柳洪却是一笑,这笑容所蕴含的感情太过复杂,莫说冯卓,连成帝一时也无法看穿。

随后,柳洪为成帝缓缓讲述了花月楼三十六,不,三十七条性命被人以意外手段残忍杀害之事。

这件事他曾经和徐瑾瑜交流过,之后也自己暗地寻找消息,文书查看过,他将自己从蛛丝马迹发现的疑点一一道明。

他的用词平静却饱含感情,仿佛不是一个叙述者,而是记录者。

成帝听着听着,不由坐直了身子,攥紧了椅臂上的龙首,等听到柳洪分析过那些“意外死亡”的漏洞后,成帝都忍不住怒声道:

“荒唐!京兆尹莫不是吃闲饭的?连一个小小县令都看出来问题的文书,他却视而不见,罔顾三十七条性命的冤情!”

外头的风雪越大大了,打着胡哨一般,可是柳洪的心却陡然宁静下来。

这是莹莹当日悲怆的情绪啊。

时至今日,连帝王都再为此事而怒!

冯卓忙给成帝端了一杯茶水,让成帝消消气,而这时柳洪才继续道: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意外”的发生,莹莹其实一直不信任官府。即使莹莹一直多次报案,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还活着的友人,升起警惕之心……”

柳洪确实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倒叙、插叙,种种手法让成帝的情绪也一时都沉湎了进去。

“这样聪慧敏锐,重情重义的女娘,是该厚葬!”

成帝忍不住如此说着,可随后,柳洪脸上就浮起一个有些讽刺的笑容:

“连圣上都如此觉得,可是莹莹所有的家人,不拘是夫君还是爹娘,都以莹莹为耻,故而……臣与莹莹生前友人,不得不寻得一出风景将莹莹安葬。”

“何至于此?!”

成帝亦皱眉道:

“可若不是莹莹聪慧,引来贼人,只怕其夫也早就遭了毒手!”

“因为莹莹乃是在离开驿站前往水真县的次日,便不幸被人奸污,被逼自尽。

她去时,咬掉了舌头,自坠茫茫大河,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不贞的骂名加注在她的身上,她的家人都在以她为耻,可臣……今日想求圣上给莹莹一个公道——”

柳洪将头重重的触在地上,水真县,是他这段时日废了不知多少精力才查到的莹莹最后去往的地方。

他不知莹莹为何去那里,可是那里却是莹莹的丧命之地。

柳洪的言辞并不激烈,可是却让成帝不由得捏紧了手指,咬掉了舌头,而后坠河,这样的痛苦随便取一样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她都无法承受,可是一个羸弱的女娘却心甘情愿的承受这样的苦楚。

她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冤情?

成帝的心也在这一刻沉了沉,随后他缓缓开口:

“若朕如你所说,此事朕必严查!朕也希望给莹莹这样坚韧不屈的女娘,一个公道!”

而随着成帝话音落下,外头原本呼啸的风声突然停了下来,柳洪都不由得回身看去。

风停了,雪住了。

是莹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吗?

无人知道,而这时,成帝却是冷笑一声:

“不过,柳洪柳县令,在你给朕讲了这么多故事的前提下,你是否也该吐口那贼人究竟是何身份?

他究竟是何身份,才能让你不敢言?才能让京兆尹都为其遮掩?这些你是一个字都不说,莫不是把朕当几岁的娃娃在哄?”

成帝是个喜欢听故事的,可是故事已经到了尾声,那诉说者却不愿意揭晓谜底,实在是让人恨极。

柳洪听了这话,也是身体一僵,随后道:

“臣自然对圣上不敢有所欺瞒,但臣恳请圣上,莹莹之事能依旧让徐秀才去查。

这天底下,臣自知不如徐秀才聪颖过人,而若是唯一一个能给莹莹公道之人,也就只有徐秀才了。”

“你这是……在跟朕讨价还价?”

成帝似笑非笑的看了柳洪一眼,柳洪忙低头拱手:

“臣不敢,只是臣……”

“朕应了,你且说吧。此事,本就是他徐瑾瑜的差事,自然得要他有始有终!”

柳洪听了这话,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缓缓道来:

“当日被抓获的贼子,乃是平阴侯府已逝庶孙,杜江。”

成帝听后,眉尾一扬。

难怪柳洪说这事儿只有徐瑾瑜能办,可不是只有他?

一介白身都敢掺合皇家阴私,这事儿确实得要徐瑾瑜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