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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这么想, 也这么问了出来,徐瑾瑜却直接道:

“因为学生亲眼看到那人进了这里。”

“亲眼?方才你不是在飘香茶楼?”

那飘香茶楼距离这里可是有一段距离,那少年岂能知道五娘被人拐带到了哪里?

京兆尹心里只觉有几分不好, 自己怕是被这少年给哄骗了。

京兆尹正要发怒,可却不想,这时候对面的门正好打开,只听一声轻唤:

“飞白兄,你怎么在这儿?”

京兆尹闻声看去,表情一瞬间和缓起来:

“光烁?你住这里?”

张煜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按理, 城东才是官员的住所, 可是他来得突然, 圣上赐下的宅子还没有打扫好, 只得在此地暂住。

“今日我记得飞白兄并不休沐,为何在此?”

“光烁, 五娘丢了!我正带人来寻, 可是却被人愚弄!”

京兆尹本就心急,这会儿语气颇有几分严厉, 而徐瑾瑜的目光从这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外挪开目光, 淡淡道:

“大人, 是与不是,敲门一问便知。”

“郎主!”

徐瑾瑜话音刚落,张煜便急急唤了一声, 随后上前冲着徐瑾瑜长长一揖, 徐瑾瑜有些惊讶:

“张煜?不, 现在该称一句张大人了。”

徐瑾瑜眸子一抹笑意滑过,张煜脸颊微红, 有些局促道:

“都是托郎主的福……”

“张大人,可不能如此称呼了。”

张煜张了张口,有些沮丧道:

“是,郎……徐郎君。”

一旁的京兆尹因为二人这短短的几句话,目瞪口呆,他乃是圣上自京外急召而归,迷迷糊糊被安上了京兆尹的位置。

除此之外,就连早年出了意外的好友竟也不知为何入仕,京兆尹只从友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是好友曾经的主家相助,这才让好友能重新入仕。

当时,京兆尹幻想的应该是那等隐士大族亦或是皇亲贵眷也才能有这等殊荣。

倒是面前这少年……京兆尹冷静下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徐瑾瑜,这才发现少年容色一绝,身上的衣料更是大内御赐之物。

可是,方才这少年口称学生,毫无倨傲之态,且他亦没有在京中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京兆尹正在惊疑不定之时,徐瑾瑜已经和张煜叙过了旧,张煜随即对京兆尹道:

“飞白兄,可是徐郎君让你来此寻五娘的?”

京兆尹轻轻点了点头,张煜立刻便道:

“徐郎君的话,定是不会出错的,你且敲门试试吧。”

京兆尹闻言,犹豫了两息,这才绷着脸道:

“来人,去敲门。”

“砰砰砰——”

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开了门:

“谁……官爷?”

那人生的圆脸短眉蒜头鼻,个子不高,是不容易被人记住的长相,这会儿他面上肉眼可见的滑过了一道惊慌,但普通百姓对于官兵本就有些畏惧,这也是合乎情理的。

京兆尹正要询问,徐瑾瑜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淡声道:

“方才京中有一伙狂徒白日作祟,吾等带人追查至此,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这,我今日一直在家,并未听到家中有什么异动,不敢劳动官爷。”

徐瑾瑜这话一出,那人摸了摸自己通红的鼻子,神情颇为戒备。

京兆尹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这一幕,也不再开口。

“哦?那些人可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躲藏进普通百姓家中,只怕后患无穷。

即便阁下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邻里着想,这条巷子可是有许多老弱妇孺。”

徐瑾瑜不疾不徐的说着,让一些好奇探头出来的百姓也忙道:

“没错没错!官爷,一两刻钟前,我还听到王武的院子里有响动呢!您快进去看看贼人在不在里面。”

“就是!谁说王武你一早上都在,你不是晨起的时候,还出去过?”

“我听着两刻钟前门还响过哩!”

“门响是因为我本来想要出去一趟,但是我临时改主意了!”

王武张口欲辩,可是一旁的百姓见此事关乎自己的安危,三言两语就把王武的老底都掀了。

这下子,连京兆尹也觉得这王武十分可疑,徐瑾瑜只起了个头,也不多言,只目光淡淡的看着王武在大冬天那沁出了冷汗的额头。

“当家的,让大人们进来瞧瞧吧。”

正在这时,妇人的声音响起,与王武如出一辙的平凡长相,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倒是看着比男人镇定一些。

王武看了妇人一眼,终于点点头:

“既然我媳妇都这么说了,那官爷请进吧。”

这乃是一座一进的院子,似乎只有王武一人所住,这会儿,中间的院子里正放了一盆泡着水的衣服。

水很清澈,上面被阳光一照,波光粼粼,似乎是主人还未来得及洗。

王武媳妇看到徐瑾瑜的眼神停留,她忙赔笑道:

“这不是快过年了,今个天气正好,小妇人正好洗洗衣裳,不过都是些女人家的衣裳,就不碍官爷的眼了。”

王武媳妇说着,便端起洗衣盆去了屋里。

徐瑾瑜看着王武媳妇的背影,目光落在青砖地上,少年目光清澈而不含冒犯,王武也无法说什么,只是干巴巴道:

“官爷,小人家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一眼就能看完,您随意看吧。”

王武说着,眼神朝左飘去,徐瑾瑜看去,原来是王武媳妇已经走了出来。

“来人,搜!”

京兆尹一声令下,一旁的兵将立刻开始搜寻起来,王武媳妇也端了茶水出来,笑吟吟道:

“刚烧的水,官爷先坐着喝口茶吧。”

王武媳妇落落大方,看上去毫无破绽,徐瑾瑜顺着她的话,瞥向了她手中的茶壶,目光微微停留。

京兆尹这会儿虽然心烦意乱,可却不能面上乱了分寸,当下也只是微微颔首。

众人落座,王武夫妻却是不敢坐下的,徐瑾瑜看了一眼王武,似是漫不经心道:

“王武可是?”

“啊?是,是小人。”

“方才邻里说你曾出去过,你去了何处?”

王武一听这话,先是一顿,随后慢吞吞道:

“小人,小人去了北边的杂货铺,买了些油糖之物,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那你鞋子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徐瑾瑜这话一出,众人不由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王武的鞋子上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色。

京兆尹使了一个眼色,随后立刻有人取下王武的鞋子,轻轻捻了捻:

“是新鲜的血。”

京兆尹听后,沉着脸,一拍桌子:

“好你个王武,竟敢欺瞒本官!整条主街只有南边有一条肉食坊平日宰杀牲畜,你明明从南边回来,竟然口称自己自北而归!”

最重要的是,那南边的肉食坊与五娘失踪的那家糕点铺几乎毗邻而居!

京兆尹此刻终于有些相信徐瑾瑜的话了,这少年话并不多,可他一开口,便能让人的马脚无处可藏!

王武支支吾吾,王武媳妇也是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道:

“当家的,你什么记性,我不是让你去肉食坊看有没有便宜的筒骨回来煮汤吗?

你说筒骨太贵,就只买了油糖回来,怎么也不给官爷说全乎喽?”

王武媳妇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她这话一出,谁也不知他们家对于便宜筒骨的定义是什么,那么即便王武空手而归也是情有可原。

“啊,对对对,我没有买到筒骨,就,就忘了这回事儿。”

王武也顺着自己媳妇的话说下去,这话看似无懈可击,但徐瑾瑜又慢悠悠道:

“是吗?那今日肉食坊的筒骨都作价几何?我记得里面的李家肉铺似乎最便宜?”

“呃……”

“阁下莫不是要说,早上的事儿,你这会儿就不记得了?那肉食坊售卖生肉的店铺,也不过五指之数。”

“五,五文一斤。”

王武绞尽脑汁,这才从记忆的角落翻出来邻里随口说笑时的价格。

徐瑾瑜扬了扬眉:

“你确定吗?”

王武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媳妇,可是王武媳妇今日没有出去,自然不知此事。

徐瑾瑜唇角的弧度不变,意味深长道:

“可我突然想起,我似乎记错了,今日最便宜的不是什么李家肉铺,而是王家肉铺,这王姓……和王武你五百年前怕也是本家,你也不记得吗?

还是,你今日只是从肉食坊匆匆而过,要做的事儿,其实另有他事?”

王武的行动轨迹与徐家方才逛街的轨迹重合,所以徐瑾瑜才能如此笃定。

可王武也随着徐瑾瑜这话一出,汗出如浆,正在这时,兵将纷纷走了出来:

“大人,属下未曾寻到!”

“大人,未有异常!”

“大人……”

一旁的张煜听着兵将的禀报,也不由愕然:

“怎么会找不到?”

这王氏夫妻方才被徐郎君三言两语问的,一看就十分可疑。

但,有道是捉贼拿赃,京兆尹可做不出知法犯法之事,当下眸子的焦急之色无法掩饰的看向徐瑾瑜,低声道:

“徐郎君,你看这件事……”

京兆尹自继任以来,不知处理了多少案子,可是到了自己家人身上,他反而无法保持冷静,竟是病急乱投医,寻到了一个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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