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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徐瑾瑜应下永新侯府的帖子的消息传回来时,永新侯得意的抚了抚须:

“凭他是谁,也想逃出本侯的手掌心?六娘看中他,是他的福分,这届贡士之中,也就他堪配吾家六娘。”

永新侯随后又召来了李六娘,告知了她这个好消息,李六娘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真的呀,爹爹真是太厉害了!这一次,我得让他知道,才子佳人,天生一对乃是至理名言!多谢爹爹替女儿圆梦!”

随后,李六娘又是好一通撒娇,永新侯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好了好了,那徐会元看上去也是傲气的,竟然能忍了这么久,他日我儿若是嫁给他,受了委屈定得回家来告知为父!”

永新侯虽然很欣赏那日徐瑾瑜的应答,可心里也并不信他真的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之后又对着李六娘叮嘱了好些事,父女两人倒是满脸皆是称心如意的笑容。

而就在永新侯府正在喜气洋洋的准备迎接未来姑爷上门之际,一群举人却顶着大雨,跪在宫门外大声陈冤:

“圣上圣明!学生等请圣上严查本次会试考生!本次会试取中贡士四百二十八人,其中便有七十六人为京城人士!

我大盛一十三州府,京师学子便占据半壁江山,学生不服,请圣上明察!”

……

大雨涟涟,诸举子跪在大雨之中,声嘶力竭,等到最后声音都干哑了却仍不罢休。

他们都视死如归,倘若不是李守言,他们还不知或许自己的成绩被那些投机取巧,甚至科举舞弊之人窃了去!

而李守言这回跪在最前面,他沉默不语,脑中却是这些日子里永新侯府因为徐瑾瑜闹出的满城风雨。

他从未想过,自己百般渴求之处,却被人视若无睹。

徐瑾瑜他足足晾了永新侯府大半月!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尤其是……他装腔作势的拿乔那么久,竟然还是同意了。

李守言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他要撕了其那虚伪的假面!

……

诸学子伏阙上书之时,很快便上奏天听,成帝立刻召来礼部尚书等负责今科会试的一十八位官员。

“今日百余名举子伏阙上书之事,诸位可有耳闻?”

成帝声音冰冷,众人纷纷跪下,礼部尚书直接取下自己头顶的乌纱,花白的发丝在冷风中轻颤:

“圣上,老臣为官三十六载,一直兢兢业业,未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今次会试,老臣更是倾尽心血,如若因老臣之故,让今科会试有一点儿不公正,老臣……当以死谢罪!”

礼部尚书乃是两朝元老,这会儿说完这话已经泣不成声,成帝抿了抿唇,抬手让冯卓将其扶了起来:

“朕自然相信爱卿,但举子们能不顾身家性命,伏阙上书,也该听听他们的缘由。”

“老臣单凭圣上发落。”

礼部尚书垂首立在一旁,乌纱捧在胸前,时刻准备以死谢罪。

成帝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但此事若不查明,他日史书之上,无论是他还是礼部尚书,都会是被后人批判的对象。

“冯卓,派人带诸举子入宫,着其于无极殿见驾!”

随后,成帝环视众人,淡声道:

“诸位也随朕一道去看看吧。”

众人纷纷称是,等到了无极殿,一边是衣着整洁,端庄有礼的大臣们,一边也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举子们,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却从一见开始,便仿佛在暗中较劲儿一般。

他们都无比清楚的知道,上奏本次会试不公之事所带来的后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成帝干脆利落的坐在了龙椅之上,直接道:

“诸举子中何人主事?”

众人纷纷看向李守言,李守言狠狠掐了一把自己颤抖不止的双股:

“学生,晋州解元李守言,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李守言自以为声音洪亮,可却一直都带着几分明显的颤意,显得颇为小家子气。

“晋州李氏?”

成帝这话一出,李守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后压抑不住激动道:

“正是!”

成帝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随后道:

“你继续说,你们为何要上告会试不公?”

李守言跪在地上道:

“圣上,今科会试取中之士不过四百二十八人,可其中有七十六人为京师学子,这与往年取士之数大相径庭!

学生等实在想不通,但当初学生在会试结束之后,曾经见一群京师学子与一学子激动行礼,说什么多谢云云……”

李守言拉长了尾音,眼睛也看向了一旁负责本次会试的诸位大臣,负责的监护官员立刻上前一步:

“启奏圣上,本次会试无一人有异动,臣以项上人头起誓!”

成帝见双方各执一词,只淡淡道:

“那你所言的那位学子,乃是何人?”

“正是,去岁京师解元徐瑾瑜是也!圣上,此番京师举子多被取中,只怕少不得徐瑾瑜从中出力,学生等实在不服!”

“你说谁?”

成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等李守言重新再说了一遍后,他只觉得荒谬极了。

徐瑾瑜之前干了什么,或许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可是他却是清清楚楚。

可是这会儿,李守言却言之凿凿的说徐瑾瑜替京师学子舞弊之事,简直太可笑了!

“李守言,你可知道,诬告乃是重罪,御前诬告,更是重中之重!”

李守言并没有想要放弃的想法:

“学生绝无虚言,不光是会试结束当日,就连会试第二日,他们也在一起庆贺!”

这可是他无意从一个京师举子口中得知此事,据说是因为什么五三,只怕这五三便是什么代号密文!

成帝听到这里都被气笑了,与此同时,一旁的朝臣们显然是听出了这举子话中之意。

“这么说,你是怀疑今科会元伙同京师举子科举舞弊了?”

“不错!否则学生真不知道,为何今岁会试的取士与此前相差如此之大!”

李守言的语气太过坚定,随后,众臣面面相觑一番,礼部尚书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便请圣上传会元来此一辩。”

礼部尚书当初最欣赏的便是其所有答卷之中所具备的和而不同,兼济天下的包容之心,他不相信能写出那样答卷的人,会是一个行舞弊之举的人!

成帝见状,也露出了一个冷淡的笑容:

“李守言,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告徐瑾瑜会试舞弊?”

“学生一人不足挂齿,可是诸位同窗十年寒窗,若是因一人之故,所有刻苦都化为泡影,只怕会惹天下学子寒心。

学生自知会元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是,为天下学子,为圣上计,学生请圣上严查此事!”

李守言大义凛然的说着,随后直接跪拜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熙禾年间,便曾经有一桩骇人听闻的科举舞弊大案,被一落第学子戳破,太祖赞其勇气有加,直接点中取士,入朝即是五品。

今日,他李守言也想要效仿一二。

况且,以他李家后人的身份,只怕不会止步五品。

李守言眼中盛满了野望,一瞬间便点燃了。

而随着李守言这话一出,思武举子也直接跪伏下来,齐声道:

“学生等请圣上严查此事!”

“好,好,好!既然你们要查,那就查!朕倒要看看能查出什么东西!来人,着右金吾卫将军请徐瑾瑜入宫。”

李守言闻言心中已经雀跃起来,以至于他一时都没有发现成帝的用词。

而另一边的大臣们则是惊疑不已,那徐瑾瑜不过区区会元,就算之前标点符号的壮举让其有几分名气,可哪里值当圣上用请这个字?

赵庆阳得令之后,都有些懵,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李守言这一次竟然玩这么大。

伏阙上书,他怎么敢?

他是疯了吧?!!

可震惊归震惊,赵庆阳还是前往别院,请徐瑾瑜入宫商议此事。

赵庆阳到的时候,徐瑾瑜正在临摹一本字帖,乃是之前宋真意外得来的一本伏香娘子的真迹,但因其也是其家中女娘的心头好,徐瑾瑜并未夺爱,只借来临摹一二,正好赠予长宁公主。

“瑜弟!快,随我进宫!”

徐瑾瑜不紧不慢的写下最后一笔,这才擦了擦手:

“可是李守言之事?”

“啧,瑜弟,你要是不科举了,哪天去香山寺里看相算命也是使得,真真是能掐会算!”

赵庆阳不由一乐,徐瑾瑜忍不住斜了赵庆阳一眼:

“那倒时候莫不是庆阳兄替我养活一家老小?”

“我又不是养不起……”

赵庆阳小声嘀咕着,徐瑾瑜却毫不客气道:

“可据我所知,庆阳兄如今的月奉自己使也不超过三日。”

赵庆阳:“……”

说话间,徐瑾瑜已经换好了一身正装,只是临出门时,赵庆阳还是拿来了一条披风给徐瑾瑜披上:

“春雨寒凉,我一个习武之人,皮糙肉厚倒也似的,瑜弟你可不能。”

“多谢庆阳兄。”

徐瑾瑜笑着道谢,随后二人乘着马车朝宫中而去。

约莫过了两刻钟,二人终于到了宫门前,赵庆阳撑着伞让徐瑾瑜走到廊下,这才转身合伞。

小太监这是也高声通禀:

“徐会元到——”

大门被缓缓推开,身上还湿淋淋的举子们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徐瑾瑜缓步走来,面色微冷,如若提刀而来,顿时让众人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一时分不清是风更冷,还是少年的眸色更冷。

徐瑾瑜进来后,先于成帝和诸位大臣见礼,随后这才抬起眸子看向成帝:

“圣上。”

成帝看着徐瑾瑜那还有些微微苍白的面色,下意识的拧了拧眉:

“李守言,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与徐瑾瑜听。”

李守言也没有客气,那是一顿如同连珠火统似的输出,将自己觉得可疑之处,自以为证据确凿的说了出来:

“……当日之事,并非吾一人所见,徐会元,不知此事你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