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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免礼,这是……”

徐瑾瑜懒得与他们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道。

六人对视一眼,道:

“回尚书大人,这是往年下官所辖州府一应事宜的文书,账册,如今皆已在此,请您过目。”

徐瑾瑜没有接话,反而道:

“往年的?那今年的呢?”

桑州使司郎中笑着道:

“尚书大人初来六部,许是不明个中事宜的规矩,您如今多看一看旧制,也能更快上手。

至于今年的账册,下官等人正在加急整理,待下官等整理妥当,自当双手奉上。”

桑州使司郎中这话说的十分巧妙,既没有让徐瑾瑜面子搁不住,又句句是为徐瑾瑜好,听的一旁的李直心里都不由为徐瑾瑜捏了一把汗。

徐大人若是能得这些旧账册,熟悉旧制倒也不是一桩坏事,可是方才徐大人言及褚州之事,那便不是可以耽搁的了。

“竟是如此吗?好,本官知道了,东西且先放下吧。”

“徐大人!”

李直没忍住,直接出声叫道。

桑州使司郎中看了李直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告,李直吓了一跳,犹豫了两下,嚅了嚅唇,嗫喏道:

“这些文书账册都有了霉味,指不定已经生了虫子,下官让人晾晒一二,您再瞧瞧,如何?”

李直硬着头皮说着,话中带着几分暗示,可徐瑾瑜却像是没有听懂一般:

“无妨,事态紧急,耽搁不得,诸位也去催一催其余六位郎中吧。”

徐瑾瑜不紧不慢的说着,桑州使司郎中等人对视一眼,眼睛含笑:

“是,尚书大人。”

到底还是年轻啊!

随后,六人离去,李直这才小声道:

“大人您怎么就接了呢?那些文书账册虽然也有几分用处,可若是不拿到最新的,褚州之事只怕……”

李直语气有些焦急,徐瑾瑜却很淡定:

“李大人稍安勿躁,不过是些许文书账册罢了。”

李直:“……”

那是些许吗?

每一摞都有半人之高!

可是,看徐瑾瑜态度实在坚定,李直也不好多说,只得道:

“下官稍后便让人将手下现有的文书账册送过来,不过还有一部分在周大人手里。”

“好,劳烦李大人了。”

李直连道不敢,但等他出了门,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徐大人还是太过年轻了啊!

好容易来了一个品行端正的上司,但只怕这尚书之位,他坐不稳。

徐瑾瑜并没直接开始翻看账册,而是先给成帝写折子,要人手。

这些账册看着数量不少。可大多都是因为繁体字的原因,占据较多的篇幅。

而之前让张煜培养的那批学习表格法的人,也该派上用场了。

至于那六州郎中特意送来旧账册让他熟悉旧制……他一定会好好熟悉的,只是熟悉出什么东西,那它也不知道。

徐瑾瑜一封折子写完,上面因为成帝的熏陶,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随后他这才招人进来将折子递出去。

等徐瑾瑜刚写完折子,便听到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

“尚书大人,下官蜀州使司员外郎奉郎中大人之命前来。”

“进来吧。”

徐瑾瑜抬眼看去,不由一怔:

“楚凌绝?”

楚凌绝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一刻与徐瑾瑜相遇,他手里捧着的文书账册也随着他手下一松,直接摔了一地。

“哥……大人。”

徐瑾瑜眼睛眨了眨,将方才因为激动升起的热意消退下去,随后绕过桌子,几步走到楚凌绝面前,帮着楚凌绝将地上的文书账册收拾起来,随后这才看着楚凌绝,温声道:

“进来说话。”

楚凌绝却有些抗拒道:

“大人,还是不用了。”

徐瑾瑜却直接抓起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进来,随后关上了门:

“他放你出来了?”

楚凌绝轻轻点了点头,宽大空旷的官服都随之摇了摇,徐瑾瑜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这么瘦了?”

方才,看到徐瑾瑜的时候,楚凌绝没有哭,可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关怀,却让他不由鼻子一酸,视线模糊:

“哥哥,我……”

楚凌绝哽咽失语,徐瑾瑜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手指在几个穴位处微微使力,楚凌绝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我前个才出来,不知道哥哥在这儿,要是知道……”

楚凌绝看了一眼徐瑾瑜,轻之又轻道:

“要是知道,我便不来了。我早就应该知道,他能让我出来,心里只怕另有盘算的。”

“不妨事,你能出来就好。来,坐,今日我尝到了一种好茶,给你也尝尝。”

楚凌绝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坐下,看着徐瑾瑜忙碌的背影,却不由微微失神。

茶水房一直都有热水,是以徐瑾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走了回来,一阵清冽的芳香袭来,是熟悉的味道。

“这是,郎中大人最宝贝的青雾茶?”

“不错,是李大人送给我的,确实不错。”

茶香袅袅,一室寂静,两个少年肩并肩坐在一起,水汽氤氲了他们的眉眼,仿佛连眉间的愁绪也一并遮掩。

茶水入口,甜意沁人心脾,楚凌绝也忍不住赞了一句:

“真好喝。”

徐瑾瑜微微一笑:

“好喝,便来我这里常坐坐。”

楚凌绝看着徐瑾瑜那熟悉的浅笑,不由怔住,他回想起了当初他们同在西宿书院的时光了。

赏书泼茶,却终不似,当初。

“还是不来了,知道哥哥你现在过得好,我便知足了。”

楚凌绝轻轻的说着,他不知道临安侯的打算,若他知道自己亲近哥哥,只怕要想出更多歹毒的招式了。

“不,你要来。你来了,他才会放心。此前我还好奇,他为何要给户部左侍郎送礼,现在看到你我便明白了。

一万余两的银子砸下去,若是不让他听到点儿响声,他可是要闹的。”

徐瑾瑜浅笑盈盈的说着,楚凌绝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我听哥哥的。”

二人说完了正事,徐瑾瑜看着楚凌绝那副苍白瘦弱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当年那个曾经打马而过,快意人生的少年郎,竟是被临安侯府折腾成了眼前这般模样。

“还有五日便是休沐,到时候我会让李大人邀你出来,到时候我找人给你瞧瞧身子,看着比我还差!”

那临安侯府,不会是克子吧?

楚凌绝听了徐瑾瑜的话,安静的点了点头,哑声道:

“好。”

之后的两刻钟里,楚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与曾经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少年,几乎判若两人。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安静。

等喝光了一壶茶水,楚凌绝这才惊觉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他连忙起身:

“哥哥,我得走了。”

徐瑾瑜没有强留,他点了点头:

“去吧。”

楚凌绝告辞离去,徐瑾瑜坐在桌前,愣了许久,这才开始重新动作起来。

他取过一本账册,重新誊写。

而成帝的行动能力也不是盖的,直接在晌午后给徐瑾瑜批了一批人,他们都授了八品至九品的官衔,被以属官的名义送进了户部。

徐瑾瑜也没有想到成帝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毕竟若是只调一批胥吏的话,也不会这般声势浩大。

只怕三日后的大朝之时,御史都要就此来弹颏他了。

只能努努力,尽早做出些成绩了。

徐瑾瑜如是想着,对于这批刚刚被授了官,还兴奋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属官们下了命令。

不过,他们在初初授官的惊喜之下,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誊写账册转变表格法的事儿,他们已经练了三年了。

三年磨刀,只在这一刻!

徐瑾瑜也被他们的热情影响,一个不小心直接加班过了头,等他出去的时候,赵庆阳都差点儿进来抓人了。

“瑜弟,陈大人为你调了新药浴,快回去试试吧!”

徐瑾瑜:“……”

啧,看庆阳兄这怕自己跑了的模样,自己是那种会逃药浴的人吗?!

随后,二人坐上马车,朝徐府而去,徐瑾瑜简单说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儿,赵庆阳听罢,将拳头捏的咯嘣作响:

“那姓周的老贼!他此前故意用五千两激怒圣上,只怕就是为了设计瑜弟!”

瑜弟初来乍到,能查出个什么?

到时候,户部说话的不还是周世耀?

“庆阳兄,天气热了,不要燥气这般重嘛!有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就瞧好吧!”

之后的两日,其余人也陆陆续续送来了不少旧文书和账册,美其名曰,让徐瑾瑜先熟悉旧制,可是今年的新出的账册之类却从不出手,其目的显而易见。

可徐瑾瑜对此没有一丝一毫愤怒,全部都照单全收,文书一一看过去,账册让属官一一核对过去。

终于,等到大朝之时,成帝还没有坐稳,便有御史弹颏徐瑾瑜居功自傲,向成帝摆谱讨人手之事。

虽然赏人的时成帝,可是圣上能有错吗?

不能!

那有错的只能是另一人。

“圣上,臣等自知徐大人功劳不小,可徐大人初入户部便直接向您讨要整整二十余人的属官,实在是,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御史言辞坚定的请求成帝一正这不正之风,而作为当事人的徐瑾瑜却慢吞吞的站了出来:

“大人这话,恕本官不敢苟同。属官之事确实属实,可这皆因事出从权,本官不得不如此呐。”

“哦?那不知徐尚书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可有什么发现?”

御史冷冷的看着徐瑾瑜,仿佛准备下一刻便要揭穿徐瑾瑜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