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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克己入座后, 与程千仞点头见礼, 目光便转向窗外。

他气质沉静, 面容冷峻, 不知在思考问题,还是在观赏夕阳。

按照常理, 客人来探病, 主人总要寒暄几句。

但他们不熟,三次见面两次拔剑。上午还同场搏杀,下午该聊什么?

‘阁下剑法真厉害我差点就被打死了’‘可惜在下皮糙肉厚最是耐打不过’。

好像不太合适吧。

程千仞沉浸于脑补,傅克己不说话。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沉默令人压抑,徐冉最先沉不住气。

她突然转向傅克己:“说起来,你真的不……”

“咳咳咳!”程千仞拼命咳嗽,差点把肺咳出来。

徐冉一惊:“不、不吃点东西吗?天色不早了,你先垫垫肚子?”

靠, 都怪顾二, 整天说什么‘不举’。人家举不举, 关你什么事?

却见傅克己缓缓点头,惜字如金道:“可。”

徐冉懵了,眼神向朋友求救, 他早就辟谷了吧?还真吃啊?鹿的诊室哪有东西吃?

程千仞赶忙使眼色, 徐冉硬着头皮走到药柜前。幸好鹿做事细心, 每个小药屉都写有标签。

她胡乱抓了几把陈皮、干枣、桃仁, 填满空碗, 往傅克己怀里一塞。

“别客气啊。”

程千仞眼角微抽。

傅克己沉默片刻, 出于礼貌,还是说了‘谢谢’。

然后他开始吃陈皮,像擦剑时一样认真,仔细咀嚼,缓慢吞咽,面无表情。

程千仞……就看着他吃。

徐冉心想,真好养活,给啥吃啥。

天光渐沉,夕阳余晖收敛于云层,室内光线倏忽一暗。

楼外嘈杂声再起。走廊上似有很多人奔跑,隐隐传来‘栖凤阁的’‘烧伤药’‘冷水’等词。

程千仞心神不宁。

“哐当。”

傅克己放下碗:“我收回今天台上的话。”

程千仞一怔,台上对方只说过一句话:你不适合这把剑。

“但我还是要拿回它。”

神鬼辟易是剑阁镇山神兵,被宁复还带走,流落在外十六年,曾引多方觊觎。他既然遇到,没有放过的道理。

“好好养伤。”

说完他便走了。像来时一样。

桌上留下一只小药瓶。

火场伤员陆续抬进医馆。林渡之横抱顾雪绛匆匆上楼。昏暗而幽长的走廊上,他们狭路相逢。

傅克己垂眸看了一眼顾雪绛,只见他衣发尽湿,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眼帘半阖,脸色苍白。

顾雪绛忽而抬眼,冷冷回望,毫不示弱。

林渡之略微侧身,隔断两人视线。也不与傅克己见礼,便擦肩而过。

****

顾雪绛自三楼跳下,冲力巨大。所幸林渡之修行的功法圆融温和,稳妥接下他,两人落入巨大水缸中,毫发无损。

但顾雪绛出于某种考虑,一路躺在鹿怀中,只做虚弱模样。

南渊四傻诊室碰面,彼此才安下心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需要互通消息,梳理思路。

顾雪绛可以肯定是人为纵火,但他说不出更多细节:“我如今五感普通,无法提前察觉,火烧起来之后,又忙着救人……”

程千仞道:“学院应该会复查废墟,我今夜去盯着,希望能发现些端倪。”

徐冉:“你先养伤,我去。”

顾雪绛摇头:“最近我与林鹿形影不离,才逼得他们铤而走险,毕竟只要双院斗法结束,他们便不得不离开南渊。既然我没死,该紧张的就不是我们了,估计对面正想方设法善后,怕被督查队揪出痕迹。”

“我身受重伤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今夜我们抓住时机,出其不意地做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做完,局面尽在掌控。”

林渡之沉吟片刻:“……未有万全准备,我不同意。”

程千仞:“你想好了吗?”没想到邱北性子极慢,做东西倒是快。

徐冉:“等等,你们到底在说啥?”

顾雪绛想单独劝服林渡之,有意引开话题,目光落在桌上:“这是何物?”

徐冉:“碗里是给傅克己吃的。药瓶是他留下的。”

顾雪绛拈一片干枣扔进嘴里,差点吐出来:“你们俩真是人才。”

程千仞只得解释原委,表示自己不是报复,更干不出‘活活吃吐别人’这种幼稚事情。

林渡之打开瓷瓶嗅了嗅:“剑阁灵药白露丹,内外兼治补气血,千仞快吃。”

徐冉才知道她抓的药多难吃,脸上挂不住:“那他还吃了大半碗,傻吗?”

顾雪绛:“他今天既然来了,你们给的茶点他都会吃,不管是什么。以此证明他没有恶意,留给千仞的药也是可以放心吃的。”

傅克己自幼练剑,染得一身暴戾剑气,又不会说话,不能像原下索那样,三言两语便令人如沐春风、放下戒备。他有自己的行事方法,虽然有时候看上去很傻。

程千仞看着神鬼辟易,心想东家八成是觉得此剑麻烦,才扔给我,方便自己跑路。

买假酒、拿染玉骗人,什么剑阁双璧的伟大人格,不存在的。

***

栖凤阁的废墟被连夜清理,几位巡考执事着实尽职,火场里不忘带出学生的试卷。执事堂发下通知,栖凤阁可比其他考点多加十分。

第二日下午,讨论火场的人已经不多,大家喜欢争论加分考生到底是吃亏还是占了便宜。

明明是件大事,一切却风平浪静,学院各处默默增强守卫,显得诡异至极。

南渊四傻以静制动,任谁都知道他们在诊室。等到第三日,终于有人找上门。

执事长介绍道:“这位是州府衙门的贾大人。”

贾大人头戴乌纱帽,身着墨绿官袍,挺着肚子,负手踱步进门:“哪个是顾雪绛啊?”

“我便是。”

“三日前的栖凤阁失火案,已并入州府辖权内,刺史大人特派本官前来调查。刺史大人对受害者表示亲切慰问,同样送来慰问的,还有刑法司王大人,卷宗所刘大人……”

他一口气说了十余位大人。

程千仞一个都没记住。心想副院长、院判不管?督查队不管?学院的案子,何时轮到州府掌握第一调查权?难道那些大人物又做什么交易了?

贾大人向案后走去:“本官奉命取证,还请将三日前发生的一切从头说来。”旁边小吏极有眼色的为他搬椅子,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顾雪绛开始叙述,说得很仔细。

贾大人敲着桌子。时而敷衍应和几句。

“我进入三楼考间,发觉雨后楼内闷热,便除下外袍,与烟枪一并放在……”

“停,烟枪火折子出现了,记下!”

小吏闻言奋笔疾书。贾大人脸色略微缓和:“别怕,你也是受害者,我们不追究任何责任。重建栖凤阁、铺设阵法,也由州府出资出力。”

顾雪绛皱眉:“如果是我的火折子引火,应该先起烟,再燃火,但我们考间内,火是直接烧起来的。火势四下蔓延,才致浓烟。”

贾大人见他非但不领情,还敢质疑。耐着性子道:“其他人没有这么说。只说不明白怎么就着火了。你觉得三楼有修行火系法术的灵修,体内灵气泄露,自身未察觉时引火?”如今天地灵气凋敝,灵修愈少,何况大家进楼前都被封了修为。

顾雪绛:“我认为这是一起人为纵火案。毕竟多种符箓法器可以点火后自毁,根本留不下证据。所以不能从这个角度入手,应该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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