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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师兄!”

程千仞早察觉到有人近身,只当是路过的学生,谁知他们突然出声,倒吓了他一跳。

粗略一扫,二十来位,都是熟人,以前的算经课同窗。

他礼貌地笑笑:“有事吗?”

复赛后,这些人为医馆前的责问道歉,又经过几场南山演讲,成为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张胜意越众而出,面色紧张:“程师兄真的不弃权吗?”

“不会。”

“好,既然你一定要为学院争这口气,不管你怎么打,结果如何,我们都祝福你!”他深吸一口气,接过旁边递来的檀木盒:“这是我们集资为你订做的法袍,锦衣加身,以壮行色!”

程千仞微怔,他觉得,大家似乎误会了什么:“这,不用了吧……”

“请务必收下!”

礼盒被塞入怀中,忽听有人喊道:“程师兄保重。”

众南山学子齐声应和:“程师兄万万保重——”

萧瑟秋风吹过湖畔寒柳,场面忽然悲壮。

程千仞本想解释几句,诸如“我不是去送死”“就算赢不了,也有把握活命”。

最终却只接过法袍,行礼致谢。

这是真正的沉重期待,不同于‘你必须代表我们取得胜利’。没有人指望他赢,只希望他活着。

***

程千仞练完剑,回到医馆诊室时,恰好赶上刘镜等人来访。

“周延师兄还在养伤,托我们来看看你。”刘镜带来一瓶补气血的丹药,“他说,祝你好运。”

程千仞:“替我谢谢他。”

青山院武修们不说太多客套话,每人拍拍他肩膀,意思就尽到了。

送走客人后,程千仞试穿新衣,越想越不对劲:“他们这是做什么?”

顾二:“劝你惜命呗。越重要的比试,傅克己越态度认真。这种认真主要体现在他尊重对手,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程千仞挑眉:“难道复赛他留情了?”

徐冉:“拜托,复赛是你要跟他打近身战,逼他下狠手的好不好。”

林鹿只打量他新衣:“好看。”

诊室没有铜镜,程千仞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他也只想试下大小,万一明天穿上束手束脚,影响战斗就不好了。

顾二笑了:“别说,还真挺好看。九重护体符文,你同窗大手笔啊。”

还是学院服的样式,衣摆却绣有繁复暗纹,行止间光华流转,如月色披身,星辰熠熠。

徐冉:“你们有没有觉得,千仞面相也变好看了,似乎比原来……”她困惑地挠头,“我也说不清。”

程千仞:“行了行了,吹得我心慌,又不是真去送死。”

他心里清楚,这件造价不菲的华美衣袍,若对上寻常兵器,自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可惜在克己剑面前……或许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

***

破晓时分,程千仞结束冥想,洗漱穿衣,抱剑出门。

两天前,文思街新宅已经建成,朋友们都等他打完这场一起搬家。

无论输赢,都要办开府家宴,喝酒吃肉。

乌云蔽日,天空像被浓淡不均的水墨浸染,低气压令人胸口沉闷。

人们的热情丝毫没有受天气影响,南渊学院、整座南央城,大半个修行界,已为这一战等待太久。

程千仞一路上倒算顺利,人群自发让出通路。

太液池边,围观学子沿湖围了一层又一层,湖岸周围楼阁露台占满,藏书楼窗口都有脑袋探出来。督查队尽职地维持秩序,往来疏通。

与湖畔相反,湖面寂静空荡,小舟不渡,白鹭不飞。寥落枯荷在秋风中微微摇晃。

天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程千仞先送顾二等人入座,受执事长关照,他们得到了渡口舟上最好的座位。

朋友们担心他不喜欢这个天气,毕竟同样的阴天里,他被克己剑打下半条命。天时不巧,有些宿命论的意味。

程千仞倒不甚在意,从前死里逃生的时候多了去了,水鬼魔族盗匪可不管你阴天晴天。

渡口未到,却遇见此战对手。傅克己立在湖边,背负长剑,青衫挽风。周身三尺空无一人。

程千仞一怔。

台下相逢,双方很自然地没有见礼,点头致意。

他见傅克己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打算绕开,恰在此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人。

“诸位别来无恙。”

原下索折扇在手,风度翩翩,像是已走出败棋阴影,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顾雪绛忽然生出极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