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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流引程千仞向大殿深处走去, 摇曳烛火落在他脸上,光怪陆离。与正殿连通的偏殿设有寝具,供主人更衣小憩。他抱着哥哥往榻上倒, 理所当然一般。

程千仞挺直腰背岿然不动,一身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不是问对方何时来东宫, 而是逐流掌握法身的时候。

“你进城时。”

“现在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呀。”

“圣上在哪?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 程千仞更没脾气了。

逐流有点不高兴:“我每天都想见哥哥, 一见面你就跟我说这些闲事。”

程千仞默默崩溃。他缓了缓,尽力平静道:“紧张关头,不要任性。我们眼下局面十分危险。说如履薄冰不为过。最起码一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你的变化。”

逐流抬手,朝辞剑应召破风而来, 化作一柄手杖。他站起身,握杖走了几步, 笑意收敛,神色难辨喜怒。

程千仞:“你……”

逐流卸下一身气势,笑道:“哥哥以为他回来了?”

程千仞不说话, 他心中隐隐有种猜想,却隔着迷雾, 看不清楚。

逐流凑在他耳边呵气:“我们什么时候、合籍呀?”

程千仞只觉耳蜗一阵酥麻,脑子轰然炸开:“胡闹!”

他激动之下使了七分力, 却没推开姿态柔软无害的逐流, 有点没面子。

逐流顺势摁住他的手:“我摄政多年, 皇权旁落, 皇族忧心忡忡,安国公主向你献计联姻,难道我说错了?与我合籍,你才能坐稳江山。”

程千仞斥他胡言乱语:“我不通权术,更无德行,我这样的人做皇帝,如何服众?”

“哥哥这么好看,以脸治国我也服啊。”

没一句正经话,程千仞气得发抖。

逐流不敢把人刺激狠了,好像认真讲道理一样端正态度,虽然他说的根本没道理:

“合籍无非是搭伙过日子,一起生活,互相照顾。哥,我们关系亲厚,在东川、在南央城里朝夕相处,不是挺开心的吗。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愿意和谁生活。你惯来不怕世俗礼教,怎么这件事钻进死胡同?”

程千仞低声道:“不一样!你还小,我不怪你。你是要娶妻生子的,你甚至没尝过男女欢爱的滋味……”与弟弟讨论这个令他不自在,声音越来越低。

“我是没尝过,你与哪位女子试过?”

逐流一个问题反客为主,直接把程千仞打懵了:“我没有。”

“既然你也没有,凭什么劝我?说不定无甚趣味,还不如和哥哥一起吃饭洗碗快乐。”

程千仞第二次体会到青少年性教育缺失的后果。最近事多,他忘了找顾二讨要画册,此时陷入窘迫境地,心里扇了自己二百下。

逐流声音又轻又软,引人遐思:“在去东川的路上,你说有空的时候,会好好教我。你还说男人都会……”

程千仞:“我没说过!你不小了,别装糊涂!”

这是典型家长病,糊弄孩子的时候,口口声声‘你还小,不懂这些’;孩子没达到预期,转头就是‘你不小了,怎么还不懂事’。

大写的直男双标,不讲逻辑。

逐流:“既然你不肯教我,我就不懂。而且打心底里想跟你合籍,日日夜夜不分开。”

程千仞沉默。

他早已察觉到逐流的偏执、对自己超出界限的占有欲。当年他人穷志短,手段偏激地送逐流离开,对小孩造成童年阴影,这阴影的苦果,他必须承担。

“你一口一个合籍,我真想为你相看一门好亲事……别急,听我说完,你似乎觉得你和朝歌阙不是一个人?两种人格差异这么大,还会捅自己一剑抢夺身体,今天合籍明天和离,没有哪家姑娘受得了。”

“哥哥担心这个。”逐流故意歪曲他意思,“朝歌阙没有了,你才愿意和我结为道侣?”

“我是说给你找个姑娘!”

“我从来不喜欢姑娘!”

“你!原来如此……唉,还是姑娘好,你长成这般模样,与男人一起,太吃亏了。”

“只要两个人真心相待,就没有哪方吃亏的说法。”

“你的想法也有道理,先不管是男是女,过两天我找点画册给你看。我们不该聊这个,应该谈要紧事。”

逐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觉得,真有比这件事,更要紧的?你来皇都,真没想过当皇帝?”

程千仞霍然起身。烛火照耀下,双目泛红。

逐流轻声道:“别走。哥,这是东宫。要走也该我走。你歇息罢,我明天再来。”

逐流走了,程千仞颓然跌坐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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