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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温乐颓然坐下,青年开始说话。

“自你出生,我就知道我们这一代,与历代皇族不同,不存在优胜劣汰、先来后到或者公平竞争。因为你生来就是一颗帝星。我不服命运,最后撞得头破血流,徒呼奈何。”

“你还是回来了。在你之前企图做皇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难道这就是天命所归。”三皇子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地问:

“弟弟,你想过吗,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的?”

温乐紧张的目光下,程千仞只轻轻摇头:“没想过。”

“……”

“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皇子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感叹:“你变了。”

程千仞:“不,我本来就这样。”

温乐尴尬地解释:“五皇兄他,不记得以前的事……”

青年蹙眉,片刻后竟然有点失落:“也罢。”

程千仞问道:“吃了吗?”

三皇子摇头。

程千仞站起身:“走吧。”

“我,我就不送你们了。”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在云层间,程千仞走出角门,穿过破败花园,眼前豁然明亮,宫灯连绵如河,侍从们举着华盖抬着步辇迎上前。

“孤随便走走。”

温乐跟在他身后:“皇兄,你生气了吗?”

“没有。”程千仞为让她安心,多解释一句,“他只是与我无冤无仇的陌生人,现在对我没有恶意,我为什么要让他吃不成晚饭呢?”

温乐露出笑容。

程千仞问:“他从前也住在这里?”

“从前住东宫旁边的宁阳宫,宫外也有亲王府邸。父皇不再上朝之后,朝堂渐渐形成两派,大皇兄与三皇兄党争,后来首辅摄政,扶大皇子做太子,三皇兄便搬来这里。大皇兄不甘心当傀儡受人摆布,两年前带亲兵东去白雪关,希望闯下大功业,他不听皇姐指挥,死在东川战场,尸骨不存。但当时情况十分复杂,如果为他追封,等于昭告天下皇姐指挥不当,必然影响战事,于是没有宣扬。”

“二皇兄成年后就去了封地,立誓永不北归,他封地远离皇都,靠近南海,贫瘠未开化。三皇兄和四皇兄,宫里仅存的两位皇子,就住在这里。你刚才已经见过其中一位……”

温乐轻声问,“你会杀了他们吗?”

皇族为权力斗争牺牲性命,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程千仞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温乐彻底松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程千仞道:“那院子不像近几年新盖的。”

温乐想了想:“他们之前,也有人住过。宫里会有不该出生的孩子,比如生母卑微,或分娩时天象不吉利,就住在废园。我小时候贪玩乱闯,来过这里一次。三皇兄搬进来,像在说自己已经认命。因为父皇常说,皇族的命运,一出生就注定了,有人做皇帝,有人早早逝去。”

程千仞笑道:“你是希望我想起一点过去的事。还是怕我撂挑子跑路,想劝我认命?”

温乐语塞。

程千仞:“回去休息吧。”

夜幕沉沉,他回到东宫寝殿。内侍们已经熟知他脾气习惯,从不跟进去服侍。

“回来了。聊这么晚,挺尽兴吧。”

逐流迎上来,为他解礼服外袍衣带,动作自然。程千仞瞥见菱花窗开着。想到对方一直站在窗前看他,不由笑了笑。

老臣天天‘有本要奏’‘事关国体’,酸儒整日‘之乎者也’‘祖宗规矩’,只有弟弟使我快乐。

前两天逐流抱怨朝辞宫温泉池翻修,暂时不能用,程千仞便让他晚上悄悄过来,想泡可以泡东宫的,毕竟对方已经很辛苦了。

逐流帮程千仞轻轻卸下发冠,梳理头发。梳妆台铜镜里,映出他们的面容。

“你觉得我最近表现怎么样?”

“哥哥勤奋好学,为国为民殚精竭虑。”

玉梳滑过头皮,力道刚好,程千仞浑身舒爽地微微打颤:“呼,我也觉得。”他摸摸下巴,“难道我脸上写着‘我要跑路’?”

逐流笑道:“只要尝过权力的滋味,很少有人不喜欢。享受世间所有崇敬畏惧的目光,掌控他人悲喜和命运,只有权力能做到。你却好像不太在意这些。”

他放下梳子,注视着镜中人影,轻声道:“哥,你在这里,又不在。我真怕留不住你。”

程千仞笑意凝滞。

寝殿设有隔音阵,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然而天道规则无处不在,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清楚。

这是对方第二次提起,第一次是在剑阁解签之地玉虚观。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程千仞最深的秘密。

他刚到东川时,不适应这个世界,行止带着旧习,又因为孩童年幼,并不防备地展示着异处。

从镜中看,逐流神色有点委屈,程千仞心中一动。

“想什么呢。”他哼唱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唱得荒腔走板,两人一齐笑了。

夜晚归于平静。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热,宫人们换上轻盈的夏制宫服。皇都笼罩在一片繁茂绿荫和蝉鸣声中。

最终打破这一切平静的,是来自东边,顾雪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