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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将军又醉了!快去报知温乐公主府!”

“谁说我醉?我要蹦迪!”

徐冉推开搀扶,跌跌撞撞走出房间,在甲板上虎虎生风地转圈。

湖风清凉,莲花暗香浮动。人都被吓跑了,只她一人,四仰八叉躺在船头甲板看星星。

湖岸边灯火影影绰绰,像小时候娘亲扎的花灯,漂亮极了。淮金湖的荷花,好像和太液池里没差别,南北一个品种。有次他们乘船渡湖,赶上新师弟在太液池御剑,溅了顾雪绛满头满身的水……

这里的风真温柔,不像白雪关冷得刺骨,那时候白闲鹤让她去见那人一面,说“免得后悔。”

徐冉心想,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后悔就不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吵起来,好似千万朵烟花炸开。

“徐将军,醒醒!”

“太子传召,命你即刻入宫!”

“急诏不得延误!徐将军!”

徐冉脑袋快要爆炸,一手握上刀柄,正要大喊——所有声音忽然静下来。

她睁开眼,看见一个模糊的纤细人影。

白色宫装长裙,倒影湖水中,像一株夜放的水仙花。

温乐公主居高临下地说:

“徐冉,是我。”

徐将军没有反应。

“哗啦——”

一盆冷水当头浇来。

温乐公主示意侍从退下:“清醒了吗?”

徐冉抹了把脸,慢慢站起身:“什么事?”

“已经没事了。”温乐摊开掌心,

“一个时辰前的急报,燕然山下五十里发现尸骨堆,找到他的铁甲碎片和这个……你认得罢。礼政司的人来问皇兄,为顾将军追什么谥号,要不要安排国葬,皇兄发了好大脾气,提着剑,一个人往摘星台去了。”

徐冉看清那样东西的时候,已听不见温乐的声音,风声、水声、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全身血液凝固。

只剩顾雪绛的笑声肆意回响:“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我一直系着。”

半块玉佩。她从温乐手中接过,看见上面干涸的血迹。

徐冉说:“这不可能。”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她跳下船头,游回岸边,用真元烘干衣服。

夜已经很深了,长街空荡。徐冉走回官署,值夜的士卒正在打牌喝酒,看见她吓得连连行礼。她没责罚谁,召来几个军官,交代了些事情,什么时辰一定要换岗,哪里要加强巡防兵力。翻工作卷宗,又查问几句。当她做完这一切,已是四更天。

然后回宅邸沐浴换衣服。卸下沉重发冠,束起马尾,背着两把刀,去牵马厩最好的马。

烈马一声嘶鸣,扬蹄狂奔!

声势如雷,直奔东城门!

高大城阙灯火通明,马蹄临近城门十余丈,阙楼突然架起两排连弩,对准那道烟尘。

有人喝问道:“来者何人!”

徐冉不答。快马如风。

城头,安国公主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徐副统领喝醉了,送她回去。”

话音未落,百余士兵从四面涌出,拈弓搭箭,列阵城门前。

一道寒光划破夜空,徐冉勒马抽刀:“谁敢?!”

“我让人跟着你,就是怕你一时冲动,做没有意义、葬送前程的傻事。皇都将领无诏令不得离京,你今日出了这座城门,视同叛贼!”安国公主顿了顿,声音放缓,“回头吧。”

徐冉一手握缰绳,一手持刀。

身前是重围,火把熊熊燃烧,弓箭密密麻麻。背后是大道。

她仰头看了眼天色,黎明前夕,天幕沉沉。

“确实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做的事情,总是没有意义。”

安国以为她暗指假扮元帅,脸色微变。

徐冉自言自语道:“求学,成绩不好,参军,功业未成,但我心态比较好,做什么都开心。我今天开开心心地去见朋友,除非死在半路,哪里乐意回头?”

白鸬鹚手下人真不会办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送块玉回来算什么破事啊。

紧绷弓弦之下,徐冉催动缰绳。

“住手!”

公主府私兵包围长街,让出一条通道,温乐疾步赶来。

徐冉调转马头看着她。

火光照亮小公主美丽的面容。

她拿出一块令牌:“这是圣上赐我的金令,今天没人能拦你。出这道门容易,但你怎么回来?”

徐冉笑了笑:“身无长物,如果以后再不见面,这只刀鞘,留给你做纪念。”

温乐接过刀鞘,直直看着她,泪流满面。

天光乍破,朝阳下,雄伟阙楼像只吞吐万象的巨兽。

巨大的沉重城门打开,正对东边,朝阳初升,光辉万丈。

徐冉横刀立马,一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