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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有些诧异,“就像世人不敢直呼剑圣名讳,所以时间久了,倒真不记得名字了?”

但他观这童子神色天真,性格活泼,可见先生待身边人定是温和。至少表面如此。

小童纠结的鼓起了包子脸,

“是也不是。先生辈分很高,所以天下间无论何等身份显赫者,都需称声‘先生’。但先生又胸怀宽广,无论哪般贫贱低微,都可称声‘先生’。长久这样下来,姓名反倒不重要了。毕竟在先生看来,天地众生,一视同仁。”

众生平等?殷璧越微微笑了。这倒显得这位掌院是位真正的圣人了。

可是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既是蝼蚁,自然平等。

他面上沉静如水,跟着小童绕过藏书楼,向僻静的学府深处走去。

忽而一个转弯,他落后一步,再看时,小童的身影竟凭空消失了。

殷璧越也不慌。闲庭信步的向前走去。

因为整座学府,都是先生的私人领域。

在这里,一花一叶,一鸟一兽的动静都尽在掌握,瞒不过先生的眼。

那么他迷路,也应在先生的眼中了。

他走过演武场,少年们一板一眼的练剑,面庞稚嫩,神色坚毅。汗水顺着额头没入衣领。

他站在思辨堂门外,堂里的两派学子正争执不下,脸红脖子粗的怒视对方。

他望着藏书楼里来去匆匆,从窗前一晃而过的身影。步履踏实,抱着厚厚的宗卷与书简。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他想起‘思辨说’与‘剑法初探’这两门课,自己也曾选过,教习先生出了名的严厉苛刻。

他想起刚入学时,旁人议论说,‘年纪这么小啊能结业么’,最后看着他荣登榜首。

他想起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早起练剑的清晨,登楼远望的黄昏。

殷璧越从来不是天资最好的天才,但殷璧越比每个天才都勤勉。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往日一幕幕在他眼前飞逝而过。

世事一场大梦。

他经历了学府三年的喜怒哀乐。从勤学殿里忐忑不安的入学初试,到放歌纵酒的兰台践行,每一天都刻骨铭心。

直到这一刻,他就是殷璧越,殷璧越就是他。

昨日种种,皆成今我。

心念一动,长剑自鸣。

他脚下的青砖裂开一尺长的深深缝隙。

天尽头已是残阳如血。

与此同时,深院槐树下,一位峨冠博带的中年儒士微微一笑,

“剑未出而气先发,善。”

满院的槐花在风中颤动摇曳,似是呼应他的欢愉。

殷璧越还沉浸在方才的剑意中,那是一种近乎直觉的玄妙。

眼前的景色便须臾间陡然一变。

换成了一方栽满槐树的庭院。

时节明明不过仲春,这里却已槐花满枝,空气中浮动着甘甜的清香。

槐树下站着一个人,整座学府的主人。

在见到掌院先生之前,殷璧越无数次想过这会是怎样一个人。

或许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好奇,那站在世间至高处的几人,该是怎样的模样,有怎样的威势。

但没有一种猜想,满足眼下的情况。

他原先以为先生必是一仙风道骨的垂垂老者,却想不到眼前人是中年儒士模样。

那人就立在树下,有些疲懒的抄着手,像个高门大户里的富贵闲人。

就连最为端正不过的峨冠博带,穿在他身上,也显出三分散漫气。

没有掌门外露的威势,也没君煜不可逼视的剑意,甚至连柳欺霜身上武者的锐气都没有。

但殷璧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对神魂强弱有种敏锐的直觉。

眼前这个人十分强大。

是他漫长的阅历中,罕有的巅峰强者。

殷璧越上前两步,又恰好保持着持礼的距离,端正的行了个弟子礼,

“学生见过先生。”

富贵闲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下一秒,这种警惕被放大到极致。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如坠冰窟的冻结了!

因为那人笑眯眯的瞥了他一眼,有些遗憾的感叹,

“你没能杀的了他,那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