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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不光楚余心看到了,全军蛮人也都看到了。气氛沉寂而压抑,而楚千洐在砍下最后一个流浔士兵的脑袋后,提着刀走到楚余心面前跪下。

“爹。帮我杀流浔人。”

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残忍、决绝、无法挽回的一幕,让楚余心真的改变了。他从地上扶起楚千洐,点了点头。

这支十万人的大军,是蛮族精锐。另有十万蛮人,在君和境内与唐卿作战。军中本就有六万余人,是当日楚余心北伐残部,抑或其后人。大多是二十至四十岁的壮年。其余三万余人是白泽森林里的土著蛮人。他们虽受流浔人训练,但已习惯唯楚余心马首是瞻。在楚余心发出攻打流浔人的号令,又斩杀了两千不服从军令的蛮人后,其余所有人都安分下来——他们或许被毒药麻痹得完全不怕死,但是他们习惯服从于强者。

而破月这晚旁观了父子俩下令屠杀数千人后,虽高兴于他们控制了这支大军,却也心有余悸。她一直都知道,在必要的时候,楚千洐可以比谁都凶残,比谁心肠都硬。

好在,他是爱她的。

想到这里,她重新看向前方策马而来的两人,柔声对楚余心道:“爹,千洐和他的兄弟来了。”

待两人走近,楚千洐拉着慕容湛到了楚余心面前。慕容迎面拜倒,楚余心却全无反应,只拍了拍楚千洐的肩头,继续僵立不动。楚千洐关切地问:“爹,你无恙吧?”楚余心不吭声。

他父子俩亲近,破月便看向慕容湛。只瞧了一眼,便让她心头微微有点难受。那是怎样的目光啊,安静、悲伤,却又喜悦,清澈的眸亮过头顶的月色。

破月微笑着朝他点头,他眸中暗涌的神色立刻褪去,重回温暖的平和。

“你们都安然无恙,这……实在是太好了。”他低声说,甚至还有点不流利。破月笑着说:“嗯。都会很好的。”她已经知道了慕容充被杀的消息,顿了顿又问,“小容,你……是不是要当皇帝了?”

慕容湛一怔,旋即苦笑不语。破月望着他:“其实我不想你当皇帝,太累。”慕容湛点头:“我如何做得好……”

“你会是个好皇帝。”破月打断他的话。

慕容湛眸色一震,紧盯着她,沉默不语。

楚千洐听着两人的对话,此刻也有些动容,走过来握紧破月的手,对慕容湛道:“皇帝也好,平头百姓也好。小容,你想走什么路,我们都会陪你走下去。”

慕容深深望着他二人,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他们期待的容颜,滑过他们交握的双手。一种温暖的疼痛,隐隐侵袭他的心口。只是那温暖太宽广,无所不在,将那份疼痛温柔而亲昵地包裹,变得似有似无,变得无足轻重。

沉默许久后,他点点头,露出大雪初霁般的笑容。

“我是……父皇的儿子,慕容氏唯一的血脉。我会……做个好皇帝。”

半月后,慕容湛返回帝京登基,年号“永平”。大胥举国沸腾,百官朝拜,万军归心。步千洐为元帅,都督天下兵马。他集结各地军队,在一个月内,迅速荡平大胥境内的流浔军队,随即提兵北上。

而蛮族大军在北部边境与他合兵,全军共计三十万人,踏过青仑沙漠,直赴君和。

七月是大胥最炎热的月份,却是君和最好的时节。虽然热,但空气温湿、日光明媚、树绿花开,仿佛天下最美好的景色,都盛开在君和。

唐卿便在这最好的时节里,全身肌肉麻痹、经脉失觉,彻底卧床不起。

流浔入侵,已经有半年了。在这半年里,他失去了很多城池,但他正一点点夺回来。战争的漫长和僵持,让所有人开始丧失信心。而唐卿却看得透彻,局势正在改变。敌人攻打下一个城池,需要的时间更长了;而他们原本源源不断的兵力,似乎也已变得枯竭,不再增加;而自己这边,士兵们似乎已经熟悉了与蛮人的作战,不再盲目惧怕,唐氏的军队,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顽强。

虽然南部断绝了一切消息,但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按照他推断的徐傲的用兵,应当会在给予大胥迎头痛击后,将蛮军另一支主力调回君和境内。毕竟,与君和人相比,大胥整体兵力确实孱弱许多。可为什么没有动静呢?

那只有一个可能,大胥战局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要么大胥已经覆灭,要么他们完胜了流浔。尽管从目前看来,第一个可能性更大,但他始终觉得,步千洐不会让他失望。

今日是十五,花好月圆。前方的战事经过几个月的胶着,也有所迟滞和停歇。唐卿便在这宁静的夏夜,躺在一处僻静的庭院里,静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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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望着头顶的月光。

“阿荼,在想什么?”他柔声问。

唐荼十三缓缓抬头,目光触到哥哥苍白的脸色,立刻移往脚边阴暗的角落。他放下手里的书,那是本医术,记载着痛风、瘫痪等病症的救治方法。他在大胥、君和武林混迹多年,多少江湖名医的医书都被他获得。

但没有一本,能救哥哥。

“你无须这样。”唐卿岂能不知他的心思,柔声道,“生死有命,何须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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