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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每餐都要吃的麻辣烫外,今个儿的大木桌上还有满满两大箩筐的细白面馒头。

“今个儿我高兴,犒劳下你们!”周家阿奶如是说。

周家大伯暗地里腹诽一声,小孩崽子们都吃馄饨,他们吃细白面馒头,只能说这真不愧是亲娘!!

话虽如此,周家众人还是挺高兴的,就算家里有了钱,细白面也不是常吃的。至于给孩子优待则是周家的传统了,反正各家都有孩子,谁也不吃亏。

结果,旁人也就罢了,周家大伯的好心情却没持续多久。

等吃了晚饭,二山子就寻了个借口将他爹唤到一边,说了个事儿。

原来,自打前几日周家大伯忙着买田产,因此改了自家人原先定好的出摊安排后,二山子就跟他娘一起去了青山镇。考虑到出摊赚得的钱并不是各家收着的,因此青山镇其实真挺好的,路途近不说,买的人也不算特别多,除了恰逢赶场子时略有些手忙脚乱,平日里倒是挺空闲的,有时候还能得空去逛一逛,相较而言算是个松快活儿。

可二山子却说,他不想去青山镇出摊了。

“咋的了?”周家大伯一脸的不明所以,虽说买田的事情算是结束了,可接下来的活儿却是不少。

依着原先的打算,他是想花几个小钱请人将田里的稻桩子拔干净。村里那三亩水田就请族里的半大少年,养着鱼的两亩他打算自个儿亲自去,至于刚买到那一百一十亩水田,则打算托人在杨柳村寻些劳力,正好将自家买田的事情糊弄过去。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周家大伯真没空出去练摊,且方才在饭桌上他也对家里人说了这事儿。当然没提刚买的那些田,只说他打算把水田清理一下,免得回头天气冷了,愈发的不好弄了。

其他人当然不会有意见,哪怕出摊再累,能有侍弄田地累?结果,旁人没啥说道,他儿子却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你是不想在青山镇出摊,还是打算去县城那头?到底咋个想法?赶紧的,别给老子磨叽,有话就说!”

二山子闭上眼睛一咬牙:“前个儿逢集,周大囡去青山镇看到咱们出摊,吃了一碗麻辣烫阿娘没收钱。昨个儿她又去了,还带上了老丁家那母子俩,阿娘还是没收钱。今个儿她不单带着全家连着吃了两顿,临走前还顺走了好些肉丸鱼丸……没、没给钱。”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二山子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却并不敢细看他爹的神情。

“一共多少钱。”周家大伯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到令人心惊胆战。

“她挑的全是最好最贵的,连带今个儿拿走的那些,算下来至少也得有一两半银子了。”二山子喏喏的答道。

其实,就麻辣烫这种情况,多几文钱少几文钱真心看不出来。就算都是依着份量分装的,可他们自家人还要在摊位上吃两顿,加上有时候路上颠簸,坏了几块豆腐甚么的,也是寻常。早先,大伯娘还琢磨着每日里扣下个十文钱铁定没人知晓,大不了就说她馋肉了,周家阿奶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儿责罚她。不曾想,事情就是这般凑巧,竟是叫周大囡碰上了。

“那先前呢?逢七赶场子,周大囡那性子铁定回回不落,咋先前完全没听说?”

二山子一脸诧异的看过来:“那可是青山镇啊,从卖薯塔开始就一直是阿奶和三叔看着的。就算三叔憨了点儿,可有阿奶在……周大囡要有胆子去吃白食,阿奶能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吃白食还不是重点,关键是拖家带口的吃,且还连吃带拿的。

尤其青山镇那地儿毕竟离杨树村近,附近一带的村民多半都是跑青山镇赶场子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碰上熟人。

试想想,周大囡能带着她男人和婆母去周家的摊子上白吃白拿的,那其他人呢?要知道,周大囡只是个外嫁女,她男人和婆母于周家而言更纯粹是外人。倘若连外人都能吃白食,那周家族人呢?哪个不比她周大囡来得名正言顺?

“这都三天了,你就一直瞒着?!就不怕被村里人瞧见?”周家大伯气疯了,直接抬手狠狠的就给二山子来了两下。

二山子连呼痛都不敢,只闷声闷气的道:“就赶场子那日才会有村里人去镇上,再说我想着阿爹你该是忙完了的……”

“闭嘴!以后但凡有这样的事儿,记得立马告诉我!一会儿工夫都不准耽搁!”周家大伯气狠了,早先的好心情全数不翼而飞,撂下这句话后,连个眼神都没给二山子,转身径直回了他那屋。

屋里,大伯娘还有些不大乐意,她知晓家里如今有的是钱,不就是几斤大肉馄饨吗?既是要买就索性多买几斤,吃不完也不怕,正好她琢磨着最近抽空往娘家去一趟,看看堂侄女的亲事说定了没有,拿大肉馄饨当礼物别提有多气派了,指不定就能将亲事给定下来。

等见着自家男人进屋来,她这心里的气还没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瞧着孩子们吃的馄饨挺不错的,明个儿我去镇上出摊,多买些带回来吃?”

“吃个屁!!”

周家大伯原就攒了一肚子火气,听得这话一个没忍住直接上手开揍。

乡下人家打婆娘那就是家常便饭,除了打婆娘,多半人还有打孩子的爱好。有道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兴许是因着周家素来由阿奶当家的缘故,周家倒是和睦得很,甭管是孩子们淘气成啥样儿,阿奶都是习惯性的张嘴就喷,极少动手。

自然,周家大伯以往也没有打婆娘打孩子的喜好,可今个儿不是忍不了吗?既然忍不了,那不然闭上嘴,直接开揍更方便出气。

大伯娘也是没想到冷不丁的就来这么一出,登时惊得失了言语,直至感受到身上一阵阵发疼,才尖叫着哭喊了出来。

这一闹,莫说周家其他人才刚歇下,就算已经跟周公碰面了,也能被吓醒过来。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出了屋子,或是倚着房门,或是站在廊下,唯独周家阿奶披着衣裳走过来敲门问咋了。

虽说打婆娘不算新鲜事儿,可这大半夜的,尤其以往也没这样过,可不是叫人心生狐疑吗?众人里头,唯一一个知晓真相的二山子则低着头不敢上前,心里既是悔恨又是难堪。

悔的是,当时自个儿咋就没拦着周大囡,叫她给了钱再走呢?难堪的是,甭管起因如何,他娘会挨打都是因为他告状。

好半晌,周家大伯才过来开了门,面无表情的道:“明个儿还是由我出摊罢,正好我去青山镇有事儿,后天再换回来。”

之所以没有立刻换回来,是因为他很想看看周大囡明个儿还敢不敢再来镇上吃白食。但凡那妮子有这个胆子,他一定揍死她!

尽管没弄明白大房这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儿,可这都夜里了,谁也不想刨根究底,尤其明个儿还要早起出摊,哪儿有这份闲心管人家的事儿?当下,周家人就四下散了回屋继续睡觉去,而次日则依着周家大伯的说法,各自出摊。

事实证明,周大囡就是个怂货,她倒是去镇上了,可一看她娘不在,立马扭头就走,连个面儿都没露。

而周家那头,因着大伯娘“伤势略重”,二伯娘又要忙着做鱼丸,实在是抽不出身去田里捞鱼,偏稻田养鱼的事儿还是秘密,不能叫旁人帮着捞。于是,周芸芸索性拉着三囡一道儿去了田里,打算先捞两篓子,把明个儿混过去再说。

结果,才刚走到田埂上,这还没下田呢,周芸芸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忙拉了一把三囡:“三囡,你看那头是咋的了?”

顺着周芸芸的手指看过去,三囡眯着眼睛瞧了瞧,目光所及皆是满地的稻桩,登时不解的开口问道:“咋了?是有人偷稻桩吗?”

稻桩拔起来晒干后是能卖钱的,就算不卖钱也能用来铺床、生火。因此,难免有些爱贪小便宜的人去人家田里偷拔一些回家。这种事儿很难避免,就像旱田里,也常会有小孩偷挖几颗红薯或者掰两根玉米背着人烤熟吃掉。

不过,就算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也没人会太计较的。尤其周家这头,秋收都月余了,稻桩子还烂在田里,就算被人偷拔了一些,也没啥好说的。

“不是,我是说稻桩上头那是啥玩意儿?我咋瞅着有些绿油油的?”周芸芸凝神细看,因着泛绿的稻桩在水田靠里边,她穿着草鞋就跳下了田里,快步走过去细看了看,招呼三囡,“我没看错,真的是抽条了,这是咋回事儿?”

原本枯黄的稻桩上,不知何时抽出了嫩绿的稻穗,因着数量不算多,加上没人会盯着已经被收割的稻桩子瞧,愣是到了如今才被发觉。

周芸芸又一一看过去,发觉两亩水田里,竟是有六七成的稻桩都抽了条,剩下的那些仔细看也能发现丁点儿绿意,就是不大明显。

三囡也学着周芸芸的样子四下张望着,还时不时的拿手拨弄一下那些绿意盎然的稻穗,不过瞧她那神情,明显就是处于茫然之中。也是,三囡擅长的是养殖家禽牲畜,对于田间地里这些事儿,她原就不大清楚。事实上,她下田都是为了捞鱼,一次春耕秋收都没参与过。

而这时,周芸芸在检查完所有的稻桩后,终于确定了先前那隐隐冒出来的想法。

这恐怕就是上辈子备受推崇的再生稻。